林舟那句輕聲的詢問,像一捧溫水不偏不倚地,潑在了崔哲那顆剛剛被美食安撫,還沒來得及重新築起防備的心上。
有點燙。
崔哲避開了他過於專注的目光,從沙發上站起身,語氣恢複了幾分慣常的疏離。
“不難受了。”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麵……還不錯。”
能從她這位挑剔到極致的女王嘴裡,得到一句“還不錯”的評價,無異於最高級彆的褒獎。
林舟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像是被點亮的星辰。
“姐姐喜歡就好。”他笑起來,唇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那股清冷的氣質瞬間被衝淡,隻剩下少年人的陽光與明朗,“以後,你想吃,我隨時都可以做給你吃。”
崔哲的心,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球,給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她發現,這隻小奶狗,似乎總有本事,用最無辜的表情,說出最撩人的話。
“不必了。”她嘴上拒絕,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許,“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說完,她便徑直回了主臥,將那道讓人心跳加速的風景線,再次關在了門外。
回到臥室崔哲卻沒有立刻去洗漱。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腦子裡,卻反反複複地,回響著林舟剛才說的那句話。
“以後,你想吃,我隨時都可以做給你吃。”
一句很普通的話。
卻比蘇秦那些用無數金錢和奢侈品堆砌起來的“我愛你”,聽起來,要動人得多。
崔哲緩緩地抬起手,覆上自己的心口。
那裡,正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著。
她,崔哲,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視感情為無物的冷血女王,竟然……因為一碗麵,一句話,對一個才認識了兩天的男人,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心動?
這個陌生的詞彙,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
她立刻將這個荒唐的念頭,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
不可能。
她對自己說。
她隻是太久沒有被人這樣溫柔地對待過,所以才會產生錯覺。
她和他,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他是她花錢買來的寵物,是她報複蘇秦的工具,僅此而已。
等她膩了,等這場遊戲結束了,他就會像之前那些無聊的消遣一樣,被她毫不留情地,清理出局。
對,就是這樣。
……
崔哲洗完澡,換上絲質睡袍,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胃是不疼了,但心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晚宴上那一幕幕,蘇秦那張錯愕又難堪的臉,都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循環播放。
她真的就那麼不在乎了嗎?
十年的感情,說放下,就真的能那麼輕易地放下嗎?
午夜十二點,崔哲終於放棄了掙紮。
她起身走到酒櫃旁,為自己倒了半杯紅酒,然後拿著酒杯,鬼使神差地,走出了主臥。
客廳裡一片漆黑。
隻有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靜靜地灑在地板上,像鋪了一層銀霜。
崔哲光著腳,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走到客房門口,那扇門,虛掩著,沒有關嚴。
一道微弱的,暖黃色的光,從門縫裡透了出來。
他還沒睡?
崔哲蹙了蹙眉,心裡生出一絲不悅。她不是已經讓他早點休息了嗎?
她走上前正準備推門進去,提醒他一下“收留條例”裡關於早睡早起的規定。
然而,當她的手搭在門把上時,裡麵傳出的,斷斷續續的,壓抑的交談聲,卻讓她所有的動作,都頓住了。
“……媽,您放心,我真的沒事。工作……工作挺好的,老板對我很好。”
是林舟的聲音。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刻意的輕鬆,似乎是怕吵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