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的身體猛地一晃,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砸中,但他憑借著鋼鐵般的意誌硬生生穩住了身形。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眸此刻雖然黯淡了幾分,卻依舊如同亙古磐石般堅定不移。他沒有回頭去看陸棠,目光死死鎖定前方翻湧不休的濃霧——在那裡,那股龐大得令人心悸的惡意正在瘋狂地重新凝聚,仿佛有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即將破霧而出。
“我沒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沉穩,仿佛剛才噴出的那口鮮血隻是無關緊要的塵埃,“準備迎敵,它的本體要來了!”
這話與其說是一道命令,不如說是一種宣告,一種將個人傷痛與生死徹底置之度外的決絕。他不能倒下,至少現在絕對不能。他是這支隊伍的支柱,是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更是陸棠此刻最需要、也唯一能夠依賴的堅實屏障。他的脊梁,必須挺直,哪怕骨骼已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陸棠的心,像是被瞬間浸入了萬年冰窟,又像是被架在了熊熊燃燒的烈焰上灼燒。他那句輕飄飄的“我沒事”,比任何淒厲的哀嚎都更讓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背脊肌肉那不自然的緊繃,能感受到他周身原本圓融而強大的能量場,此刻如同摔裂的精致瓷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紊亂而微弱,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潰。
“你……”她想說點什麼,喉嚨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所有的話語都哽咽在胸腔裡。質疑他的強撐?那隻會動搖此刻岌岌可危的軍心。哀求他後退療傷?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倔強得如同磐石的男人絕不會答應。千言萬語,萬般擔憂,在胸口激烈地翻騰、衝撞,最終,卻隻化作了更加洶湧澎湃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注入手中那柄傳承自古的劍刃之中。
嗡——!
金紅色的光芒再次從劍身上穩定下來,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凝練、更加熾熱,仿佛一輪蓄勢待發的微型太陽。保護他!就像他一直以來,無數次毫不猶豫地擋在自己身前那樣!這個念頭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這般強烈,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靈魂深處。
岩伯踉蹌著靠近幾步,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李不言的狀態,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驚懼,有愧疚,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服。他嘶啞地低語,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是‘神念衝擊’……直接傷害魂魄本源的手段。年輕人,你能硬抗下來而沒有當場魂飛魄散,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但是……絕對、絕對不能有下一次了!你的魂魄,承受不住第二次這樣的衝擊……”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
“嗚——!!!”
前方那翻湧不休的濃稠霧氣,驟然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撕開,猛地向兩側排空而去!一個由無數扭曲、痛苦、嘶嚎的麵孔,混合著粘稠如墨的漆黑能量構成的、模糊不清的巨大頭顱輪廓,緩緩地,如同從深淵地獄中爬出般,自那分開的霧氣深處探了出來!
它沒有具體清晰的五官,隻有兩個不斷旋轉、燃燒著暗紅色地獄火焰的窟窿,如同它的眼睛,帶著無儘的怨毒與貪婪,死死地“盯”住了場中唯一散發著讓它感到極度厭惡,卻又無比渴望吞噬的純淨能量的存在——陸棠!至於旁邊重傷的李不言、昏迷不醒的隊員,甚至包括氣息詭異的岩伯,在它那純粹的惡念感知中,都仿佛隻是可以隨意碾死的螻蟻,根本不值得投入半分關注。
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萬丈山巒,轟然壓下!空氣瞬間凝固了,變得粘稠沉重,讓人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連那原本無處不在、擾人心神的詭異哭泣聲,都仿佛被這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與威嚴徹底吞噬。
“它……它的目標是你,丫頭!”岩伯用儘力氣嘶啞地喊道,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抑製的恐懼,身體都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它想吞噬你的力量!吞噬你那純粹的生命之火!”
幾乎在岩伯發出警告的同一刹那,那巨大的怨念聚合體——“山神”,張開了它那無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口!一道比之前那道精神衝擊粗壯數倍、凝實了數倍、蘊含著最純粹毀滅性能量的暗紅色光柱,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滅世吐息,悍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氣,帶著湮滅一切的恐怖氣勢,徑直朝著陸棠轟擊而來!光柱所過之處,連空間都似乎發生了微微的扭曲,地上的碎石、塵埃,甚至連同那彌漫的黑色怨氣,都在接觸的瞬間徹底化為虛無!
這一擊,遠超之前所有的試探與騷擾,是真正意義上,足以毀滅一切的終極打擊!
“陸棠!”李不言瞳孔驟然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狀,幾乎是想也不想,完全憑借本能,就要再次強行催動那已然受損嚴重、接近乾涸的本源力量,試圖挪動身體,像以往無數次那樣,毫不猶豫地擋在陸棠的身前。他絕不能,讓她獨自承受這毀滅性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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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在李不言腳步剛剛移動,力量還未完全提起的電光火石之間,陸棠動了。她沒有選擇閃避,因為她身後就是重傷瀕危的李不言,以及那些昏迷不醒、毫無自保能力的隊友!她將體內所有的鳳凰之力,連同那股因極致的擔憂與憤怒而熊熊燃燒的意誌,毫無保留地,如同決堤洪流般儘數灌注進手中的古劍之中!
“鏘——!”
劍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輝,那金紅色的光芒熾烈得讓人無法直視,仿佛她手中握著的,不再是一柄劍,而是一輪真正降臨人間的、微縮的太陽!她清叱一聲,音調高昂而決絕,不退反進,竟是迎著那足以毀滅城池的暗紅色毀滅光柱,義無反顧地,一劍斬出!
“轟隆隆——!!!”
金紅色的煌煌劍芒與那毀滅性的暗紅光柱,以一種最原始、最狂暴的方式,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刹那間,爆發出足以震破耳膜的驚天巨響!能量碰撞產生的恐怖衝擊波,如同毀滅的漣漪般呈環形向外瘋狂擴散,所過之處,堅硬的地麵被硬生生刮低了足足三尺!連遠處那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都被這股蠻橫的力量強行排開,清出了一片短暫的真空地帶!刺眼欲盲的光芒瞬間爆發,吞噬了一切,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李不言和岩伯,都暫時失去了視覺。
陸棠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能撼動山嶽的恐怖巨力,順著劍身排山倒海般傳來!雙臂瞬間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虎口直接崩裂,溫熱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古樸的劍柄。她喉嚨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又被她以莫大的毅力強行咽了回去。她的身體如同被一顆隕星正麵撞中,完全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
“小心!”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重重砸落地麵時,一隻有力而熟悉的手臂,及時地從身後探出,穩穩地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硬生生止住了她倒飛的勢頭。是李不言!他在那強光爆發的瞬間,憑借著她無法想象的本能和堅韌到極點的意誌,硬是頂著身體的劇痛和空虛,衝到了她身後!
陸棠的後背緊緊靠在他堅實卻微微顫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臟如同戰鼓般劇烈地跳動,以及他攬住自己的手臂傳來的、那帶著無法抑製的細微顫抖的力量。他明明傷得那麼重,重到隨時可能倒下,卻還是在第一時間,不顧一切地想著要接住她,保護她。
“怎麼樣?”他低沉而急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帶著難以掩飾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焦灼與擔憂。
“沒事……”陸棠借著他手臂傳來的力量猛地站穩,迅速而堅定地脫離了他的懷抱。現在,絕不是貪戀這片刻溫存的時候。她緊握著光芒略微黯淡幾分的古劍,目光如同最銳利的鷹隼,死死地盯著那能量碰撞的中心。
刺目的光芒終於緩緩散去,隻見那道暗紅色的毀滅光柱,被陸棠那決絕的一劍硬生生從中斬開,殘餘的能量如同無頭蒼蠅般向兩側潰散開來,將旁邊堅硬的岩壁轟出了兩個觸目驚心、深不見底的巨大窟窿,碎石簌簌而下。而陸棠斬出的那道金紅色煌煌劍芒,也在完成使命後,能量耗儘,消散於空氣之中。
這一次毫無花哨的硬碰硬,表麵上看似是平分秋色,但陸棠自己心裡清楚,剛才那幾乎抽空了她大半力量的一劍,也僅僅是勉強擋住了對方的攻擊而已。而對方那龐大的怨念聚合體,似乎……還未儘全力!
那“山神”巨大的頭顱輪廓在霧氣中似乎變得更加凝實了一些,那兩團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窟窿,“目光”變得更加暴戾和憤怒。它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在它眼中如同螻蟻般渺小的人類,竟然真的能夠正麵擋住它的毀滅一擊!而且,那劍芒中蘊含的熾熱純淨力量,還讓它感受到了一種源自本能的、被克製般的刺痛!
“不行!絕對不能和它這樣硬拚能量!”岩伯焦急萬分地喊道,聲音都變了調,“它的力量幾乎與這片被詛咒的地域完全相連,近乎無窮無儘!我們必須找到它的核心弱點,或者想辦法打斷它與這片土地的連接!否則,我們都會被它活活耗死在這裡!”
核心?連接?
陸棠和李不言聞言,心中同時一震,心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轉起來。
李不言強忍著腦海中如同億萬根鋼針攢刺般的劇痛,以及體內能量被抽空後的強烈虛弱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分析:“如此龐大、凝而不散的怨念聚合體,必然有一個承載和驅動所有怨念的核心!這個核心,可能是某件蘊含了極致怨氣的強大怨物,也可能是這片地域中某個特殊形成的、彙聚陰煞能量的自然節點……”
他銳利如刀的目光急速掃過周圍混亂的環境,最終,定格在了那三名昏迷隊員中間,依舊在不停閃爍著不穩定紅光的k739密封容器上。
“k739的能量波動非常異常……它似乎不僅僅是在抵抗,更像是在主動吸引周圍的怨念?”李不言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他猛地轉頭,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直射向臉色變幻不定的岩伯,“岩伯!你們部族世代在此進行的所謂‘安撫’儀式,除了穩定能量,防止怨氣外泄,是不是……也在試圖利用這‘山神’的力量,暗中進行些什麼?比如……煉化?或者引導某種東西?”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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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伯在李不言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秘密的銳利目光逼視下,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嘴唇囁嚅了幾下,眼神掙紮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但最終,還是在李不言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和眼前岌岌可危的形勢下,艱難地、幾乎是擠牙膏般地說道:“……是,是的。古老的部族秘典中,確實記載著一種極其危險的秘法。據說,可以利用這種極致純粹、由無數歲月積累的怨念能量,來淬煉某些特殊的‘源質’,以此能引發奇跡。我們這一支守在此地,除了履行古老的契約,也確實存了私心……想嘗試借助它的力量,煉化那‘鐵盒子’裡的未知之物,或許能借此重塑部族的榮光,擺脫這永恒的詛咒……”
他的話雖然沒有完全說完,但那話語中透露出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他們這些所謂的“守護者”,並不僅僅是在被動地維持著危險的平衡,更是在進行著一場極其危險、與虎謀皮的賭博!他們試圖利用“山神”那恐怖的力量,來達成自己那渺茫而瘋狂的目的!而那個來自外界的、能量屬性未知的k739,就是他們精心挑選,或者說,是唯一能找到的“源質”!
“胡鬨!你們這是在玩火自焚!自取滅亡!”李不言聞言,頓時氣得厲聲斥道,情緒激動之下,再次牽動了沉重的傷勢,喉嚨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忍不住咳了出來,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但他眼神中的冰冷與銳利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懾人,“這東西的能量屬性至今未知!你們將它投入如此龐大的怨念能量中進行所謂的‘淬煉’,會產生何種恐怖的異變,引發何等災難性的後果,誰也無法預料!難怪這東西會變得如此狂暴,如此具有攻擊性!你們的儀式和這個‘鐵盒子’,不僅僅是激怒了它,恐怕還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它的‘補品’,讓它變得比記載中更加可怕、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