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散場的燈光冰冷地打亮每一個角落,映照著兩人之間無聲的僵持。李芷清那句帶著刺的“身份卑微,受不起”還懸在空氣中,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顧雋霆深邃的目光緊緊鎖著李芷清倔強的小臉。她微微泛紅的眼眶裡強撐著不肯落下的淚意,緊抿的唇線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還有那被他緊握卻依舊試圖逃離的手……這一切,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習慣用命令和邏輯思考的心臟。
他忽然想起上官逸塵那些劈頭蓋臉的“診斷”:
“你根本沒想過她的感受!”
“你那種命令式口吻,隻會讓她覺得自己毫無分量!”
“婚姻不是打仗!女人不是你的兵!”
再看看眼前她這副被他的質問逼得豎起全身尖刺的模樣……顧雋霆那總是高速運轉、分析戰局的大腦,第一次在麵對李芷清時,跳脫出了“下達命令要求執行”的簡單模式。
他好像……真的又搞砸了。
質問“戒指為什麼沒戴”,似乎隻關注了結果,而完全忽略了她藏起戒指背後的情緒和原因。那可能不是忤逆,而是……受傷?
這個認知讓顧雋霆的心頭莫名地煩躁,卻又夾雜著一絲陌生的、想要彌補的衝動。他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周身那股因不悅而散發的冷硬氣壓也悄然收斂。
他握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但力道卻放緩了許多,從強硬的禁錮變成了更傾向於包裹的姿勢。他拇指的指腹無意識地、極其輕柔地在她手背上那片薄繭處摩挲了一下,仿佛無聲的撫慰。
沉默了幾秒,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卻褪去了剛才的質問和冷硬,帶上了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略顯笨拙的緩和:
“你值得。”
簡單的三個字,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甚至聽起來有些沒頭沒腦,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李芷清的心湖裡猛地蕩開一圈劇烈的漣漪。
她值得?
值得什麼?值得那枚昂貴沉重的戒指?還是值得他這突如其來的、緩和的態度?
李芷清猛地抬起頭,撞入他深邃的眼眸。那裡麵沒有了之前的銳利逼人,反而像沉靜的深海,倒映著她驚愕失措的影子,帶著一種近乎純粹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值得……
這兩個字,像帶著某種魔力,瞬間擊碎了她強裝的冷硬,直直撞進她心底最柔軟、也最酸澀的角落。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衝上鼻腔,眼前迅速彌漫起一層水霧。她慌忙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失態。
就在她低頭掩飾的瞬間,一段被塵封已久、不願憶起的過往,如同破閘的洪水,洶湧地衝入她的腦海。
那是她和劉俊輝準備結婚的時候。兩家因為彩禮問題爭執不下,鬨得極其難看。劉家覺得李家要價太高,李家覺得劉家沒有誠意。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受儘了夾板氣。最終,是她一次次說服自己失望的父母,一次次退讓,幾乎是以一種委曲求全的姿態,將彩禮數額降到了最低,才勉強促成了那場婚姻。
即便那樣,劉俊輝和他家裡人對那份“打折”的彩禮依舊頗有微詞。至於婚戒?劉俊輝當時皺著眉,不耐煩地說:“形式而已,買個最簡單的就行了,錢要花在刀刃上。”最終,那枚素到幾乎沒有款式的鉑金圈,還是她自己偷偷貼補了一部分工資才買下的。
她至今還記得櫃台店員那略帶憐憫的眼神,以及劉俊輝接過戒指盒時那副理所當然、毫無驚喜的表情。
“你值得”……
這三個字,從未有人對她說過。在前一段婚姻裡,她聽到的更多是“省著點”、“沒必要”、“形式而已”。她的感受、她的期待、她作為新娘對婚姻象征物那點微小的心願,在現實和冷漠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是一種奢侈。
而此刻,這個強勢、霸道、曾讓她感到無比壓迫和恐懼的男人,這個送出的戒指昂貴到讓她惶恐的男人,卻用如此簡單甚至笨拙的語氣,對她說“你值得”。
沒有比較,就沒有落差。
這巨大的、近乎諷刺的對比,讓李芷清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脹得發疼。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兩人依舊交握的手上,溫熱而濕潤。
顧雋霆清晰地感受到了手背上那突如其來的、滾燙的濕意。他身體猛地一僵,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
她哭了?
是因為他那句話?還是因為……彆的?
從未應對過女人眼淚的顧少將,瞬間慌了手腳,一種比麵對最複雜敵情還要無措的感覺攫住了他。他想抬手替她擦淚,又覺得唐突;想說點什麼安慰,大腦卻一片空白,所有戰術策略瞬間失效。
他隻能更緊地、卻又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千言萬語在胸口翻騰,最終卻隻擠出乾巴巴的一句,帶著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霸道,卻又奇異地混合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承諾:
“以後……不許再摘下來。”
這句話,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種笨拙的宣告和請求。
李芷清的哭聲微微一滯,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他。
顧雋霆被她哭得通紅的眼睛看得心頭發緊,下意識地抬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指腹有些粗糙地、極其笨拙地擦過她的臉頰,拭去那溫熱的淚痕。動作僵硬,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
“聽到沒有?”他語氣硬邦邦地追問,試圖用強勢掩蓋內心的無措。
影院早已空無一人,隻有清潔阿姨遠遠投來好奇的目光。李芷清看著他這副明明慌了神卻還要強裝鎮定的模樣,看著他眼底那抹清晰的、因她的眼淚而生的無措,再感受著手背上他固執的緊握和指尖笨拙的溫柔……
心底那厚厚的冰層,似乎終於發出了清晰的、裂開的脆響。
她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眼淚卻流得更凶了。但這一次,似乎不再是純粹的委屈和心酸。
顧雋霆徹底沒了辦法,隻能緊緊握著她的手,任由她的眼淚浸濕他的指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上官逸塵說的對,他以後……真的得好好“學”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枚被他強硬要求戴上的戒指,此刻在她心中,似乎不再是冰冷的枷鎖,而被賦予了某種全新的、複雜難言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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