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大院的書房，與樓下溫馨熱鬨的客廳仿佛是兩個世界。
厚重的紅木門隔絕了樓下的歡聲笑語，室內隻亮著一盞台燈，光線集中在寬大的書桌上，映照著顧承啟凝重如鐵的側臉和顧雋霆驟然銳利如鷹隼的眼神。
顧雋霆剛剛放下手中那份薄薄卻重若千鈞的文件。紙張上的文字和附帶的幾張打了碼卻依舊觸目驚心的現場照片，像一把冰冷的淬毒匕首，瞬間刺穿了方才家宴帶來的所有溫暖。
“邊境民警巡邏時，在界河沿岸及密林邊緣陸續發現的。”顧承啟的聲音低沉得仿佛壓著巨石，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寒意，“近兩個月，已發現十七具屍體。婦女、兒童、老人……無一幸免。”
顧雋霆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關節微微泛白。他目光死死盯著文件上的屍檢報告摘要。
“屍檢顯示，所有死者體內都殘留有高純度毒品包裝物破裂的痕跡。部分死者是運輸過程中包裝破損，導致急性中毒死亡；更多死者……”顧承啟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壓製翻湧的怒火，“……是被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剖開腹腔，強行取走毒品後拋棄。很多屍體被發現時，傷口……慘不忍睹。”
用最弱勢的群體作為運毒工具，一旦出事或失去利用價值，便如同對待牲畜般隨意虐殺拋棄。這種喪儘天良、滅絕人性的行徑，簡直令人發指！
書房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憤怒。
“警方初步判斷，”顧承啟繼續道，目光如炬地看向兒子，“這是一個組織極其嚴密、手段極其殘忍的新型跨境販毒集團。他們利用邊境管理的漏洞和人們對婦幼老人的不易設防，進行這種低成本、高利潤、卻毫無人性的‘人體運毒’。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販毒，這是反人類的罪行！”
顧雋霆抬起眼，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同樣銳利，同樣燃燒著冰冷的怒火。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既然擺到了顧承啟的案頭，並專門叫來顧雋霆，就意味著其嚴重程度已遠超普通刑事案件。
“您的意思？”顧雋霆的聲音沙啞，卻帶著軍人接到命令時的絕對冷靜。
“上麵高度重視，成立了聯合專案組，由軍方、警方、國安聯合行動。需要一支絕對可靠、戰鬥力極強的精銳小隊，潛入邊境地帶，摸清這個集團的運輸路線、據點以及背後的首腦。”顧承啟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兒子身上，“雋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你熟悉邊境情況，有豐富的特種作戰和敵後偵查經驗。總部決定，由你帶隊執行這次‘清道夫’行動。”
任務來了。
而且是一場極其凶險、對手毫無人性可言的硬仗。
顧雋霆沉默了片刻。他不是在猶豫，而是在迅速評估和消化任務信息。腦海中閃過樓下母親、奶奶、舅舅舅媽的笑容，閃過阮文棠嘰嘰喳喳的活潑，更閃過李芷清那雙剛剛對他開始充滿依賴和信任的眸子，還有浩軒和怡語無憂無慮的嬉笑……
他的新生活剛剛開始，他的家庭剛剛圓滿。但軍人的天職，守護萬家燈火的責任，刻在他的骨血裡。
他沒有絲毫遲疑，挺直背脊，眼神恢複了一貫的冷峻和堅定：“是！保證完成任務！”
顧承啟看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驕傲。他站起身，走到顧雋霆麵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小心。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遇到任何情況，優先保全自己和隊員。家裡……不用擔心，有我在。”
“我明白，爸。”顧雋霆點頭。
“行動細節和授權文件稍後會加密發送給你。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與家人告彆，明天淩晨出發。”顧承啟的語氣恢複了鐵血將領的果決。
“是！”
顧雋霆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大步離開了書房。
當他重新推開那扇厚重的門，樓下溫暖的燈光和家人的笑語聲再次湧來時，他臉上所有的冷峻和凝重都在瞬間被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
他走下樓梯，目光精準地捕捉到正被奶奶拉著說話的李芷清。她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抬起頭，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又帶著些許詢問的微笑。
顧雋霆回以她一個安撫的、看似輕鬆的眼神，仿佛剛才在書房隻是進行了一場普通的父子談話。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肩上已然壓上了千鈞重擔，腳下即將踏上的，是一條布滿荊棘與危險的征途。方才的溫馨家宴，此刻仿佛成了一個短暫而珍貴的夢。
他走向他的家人，走向他的妻子，將所有的風雨欲來，都悄然掩藏在了平靜的麵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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