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前第三日,殘陽如血般浸染海麵。顧硯舟攬著佩思卿躍上劇烈搖晃的船頭,暗衛們染血的手掌死死攥著船槳,身後海麵上蠱蟲凝聚的黑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
“還有兩時辰就能到千鱗礁。”顧硯舟將玉佩塞進她掌心,這塊皇室信物此刻正發燙,“玉簡顯示,雙魚紋必須用它開啟。”佩思卿腕間連心符忽明忽暗,思緒不由飄回幼時。那時國師常陪她在庭院玩耍,曾笑著比出“三”的手勢,指著夜空中參宿三星告訴她:“這三顆星星連起來,就像一把能打開秘密的鑰匙。”她一直將這個當作兒時趣談,直到三日前國師臨彆時,同樣的手勢讓她瞬間想起這段回憶,卻也僅以為是指引星宿方位。
海麵突然沸騰,無數長著人臉的怪魚破水而出。顧硯舟揮劍斬落,劍氣卻被怪魚扭曲的血肉瞬間吞噬。就在蠱蟲即將攀上船舷時,悠揚的笛聲突然穿透腥風傳來。那熟悉的韻律讓佩思卿渾身一震——是國師的《破瘴曲》!
“是國師!”她轉身朝著笛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眼中燃起希望。可黑霧翻湧間,始終不見銀發身影。笛聲越來越近,曲調卻逐漸淩亂,夾雜著斷斷續續的雜音,仿佛吹奏者正遭受攻擊。
突然,一聲清亮的鞭響撕裂笛聲。銀白身影踏浪而來,軟鞭在空中劃出熟悉的弧度,竟是玄逸霄!少年衣袍浸透海水,發間還纏著沾血的布條,手中鎮魂鈴殘片泛著微弱金光。
佩思卿的指尖驟然收緊。國師向來將這個首徒視若珍寶,輕易不讓他涉險。此刻玄逸霄孤身出現,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海風卷著鹹腥灌入鼻腔,她看見少年鞭梢上凝結的玉笛藥液,那是國師獨創的驅蠱配方,喉頭頓時泛起苦澀。
“陛下,皇後娘娘!”玄逸霄甩出浸著鎮魂鈴殘液的軟鞭,鞭梢觸及蠱蟲便騰起青煙,“朔月將至,海水馬上就要......”話音未落,海底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巨大黑影破水而出,竟是由萬千蠱蟲彙聚成的百米巨蟒。蟒瞳中閃爍著先帝陰鷙的笑意,血盆大口張開時,佩思卿甚至能看清它齒縫間的森森白骨。
船隻在巨浪中碎裂,佩思卿被氣浪掀飛。千鈞一發之際,玄逸霄的軟鞭纏住她的手腕,卻被蟒尾掃中後背,鮮血頓時染紅少年的衣襟。“快走!去千鱗礁!”他嘶吼著將鎮魂鈴殘片塞進她掌心。顧硯舟揮劍斬向蟒首,赤色劍氣卻如泥牛入海,忽見玄逸霄腰間係著的三枚星狀玉佩——與國師的手勢如出一轍。
佩思卿突然渾身一震,終於明白國師三日前那個手勢,不僅是星宿指引,更暗藏“三日後來援”的深意。而此時玄逸霄已被巨蟒纏住,少年奮力揮鞭,朝著礁石方向大喊:“國師說過,昭明玨的力量能......”話音戛然而止,蟒尾重重甩在他身上,鮮血飛濺間,鎮魂鈴殘片脫手飛向佩思卿。
她接住殘片的瞬間,腕間連心符突然灼痛,來不及多想,佩思卿咬碎舌尖將帶血的淚水滴在玉佩上,金光乍現的刹那,聽見玄逸霄最後的嘶吼:“弱點在眉心!”礁石轟然裂開,刺骨寒水將三人卷入。下墜時,她回望海麵,隻看見玄逸霄被蠱蟒拖入海底前,朝著北鬥七星的方向奮力一指。
刺骨寒水裹挾著三人墜入深淵,佩思卿在急速下墜中被水流衝得幾近昏厥。朦朧間,她感覺有人死死拽住自己的手腕,腰間突然一緊,是顧硯舟用撕下的布條將他們兩人牢牢係在一起。黑暗中傳來蠱蟲遊動的沙沙聲,像是無數細針在耳膜上剮蹭。
水流突然變得湍急,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們狠狠卷入。下一秒,兩人重重摔在一片布滿青苔的礁石上。四周彌漫著淡紫色的噬魂霧,每團霧氣中都隱約浮現出扭曲的人臉,發出嗚咽般的低吟。
“小心!這些霧氣會吞噬靈力!”顧硯舟揮劍劈開一團逼近的霧氣,劍身卻在接觸霧氣的瞬間結滿冰霜。他急忙扯下衣襟包裹住劍柄,目光掃過玉簡投射出的星圖,“按照參宿三星的方位,祭壇應該在......”話未說完,顧硯舟突然頓住。玉簡邊角處用朱砂寫著半行小字:“至純之心,泣血破妄”,字跡潦草,像是匆忙間留下的最後提示。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一隻渾身長滿眼球的巨型蠱獸破土而出,那些眼球同時轉向他們,瞳孔裡映出兩人狼狽的模樣。“這些蠱蟲能感知人心!”顧硯舟握緊劍柄,劍身上的冰霜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國師曾說過,越是強大的蠱陣,越怕純粹的意念!”
佩思卿握著鎮魂鈴殘片後退半步,腕間連心符突然發燙——記憶裡,玄逸霄曾笑著用草莖編兔子哄她:“卿卿的眼淚是星星變的,能趕跑壞東西!”而國師擦拭她因擔憂兄長而落下的淚痕時,掌心傳來的溫暖至今難忘:“血脈中的純粹,是最鋒利的劍。”
蠱獸張開布滿倒刺的巨口,噴出的黑霧瞬間腐蝕了顧硯舟的劍氣。玄逸霄被蠱蟒拖入海底前奮力指向北鬥七星的模樣印刻在她的腦海裡。鹹腥的血味在口中散開,她突然明白國師留下的朱砂字與兒時話語的關聯——所謂泣血,不是單純的淚水,而是懷著守護信念的血脈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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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舟,帶我上去!”她將鎮魂鈴殘片按在胸口,靈力如潮水般湧出。顧硯舟心領神會,揮劍斬斷蠱獸一條觸手,借勢躍起將她拋向半空。佩思卿在空中翻轉,腕間連心符與幼時兄長送她的玉佩同時迸發強光,兄妹二人的靈力在血脈共鳴中融為一體。
淚水混著咬破舌尖的鮮血滴落在蠱獸眉心的玉玨虛影上。光芒炸裂的瞬間,黑霧中竟傳來熟悉的鞭響!玄逸霄渾身浴血卻揮舞著鎮魂鈴殘片衝出,軟鞭如靈蛇般纏住蠱獸的脖頸:“卿卿!往左邊第三隻眼!”
“玄逸霄!”佩思卿又驚又喜,聲音都變了調。她強忍狂喜,將全部靈力注入銀針擲出。銀針精準刺入目標,蠱獸發出淒厲慘叫,身體開始崩解。可還未等眾人鬆口氣,整座山穀突然劇烈搖晃,無數青銅鎖鏈從地底破土而出,鎖鏈上的雲雷紋與先帝手中的青銅鈴鐺如出一轍。
玄逸霄踉蹌著衝到佩思卿身邊,軟鞭上還滴落著黑血:“蠱陣核心的防禦啟動了!”他的話音未落,鎖鏈已如毒蛇般纏來。顧硯舟揮劍奮力阻擋,劍刃與鎖鏈相撞,濺起串串火星。佩思卿望著玉簡中逐漸清晰的祭壇方位,突然將玉佩按在一處岩壁上。石壁轟然裂開,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儘頭,昭明玨正懸浮在祭壇中央,十二道鎖鏈將其牢牢束縛,每一道鎖鏈上都纏繞著猙獰的人麵蠱。
陰影中,先帝裹著蠱蟲組成的長袍緩緩走出,他手中握著染血的玉笛殘片,孔洞中鑽出的銀絲若隱若現,臉上掛著陰鷙的笑:“以為能這麼輕易拿到昭明玨?當年你母後知道太多,本想將秘密帶進棺材,可惜啊......”佩思卿握緊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新仇舊恨在心中翻湧,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先帝付出代價,揭開所有塵封的真相。
佩思卿怒視先帝,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燒:“你究竟對母後做了什麼?今日,我定要你將所有真相都吐出來!”
先帝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那笑聲在山穀中回蕩,讓人不寒而栗:“真相?就憑你們也想知道真相?當年,你母後知曉了昭明玨的秘密,妄圖阻止我用它掌控天下,她以為一死了之就能保住秘密,簡直可笑!”他揮動手臂,周圍的青銅鎖鏈開始劇烈晃動,發出陣陣轟鳴,“昭明玨乃是上古神器,得之便能操控世間萬蠱,有了它,這天下皆是我的囊中之物!你母後不過是個絆腳石,死有餘辜!”
顧硯舟握緊手中的劍,上前一步擋在佩思卿身前,劍上的赤色光芒愈發耀眼:“休得在此胡言!今日,我們定不會讓你得逞!”
先帝冷哼一聲,眼神中滿是不屑:“就憑你們?看看你們現在狼狽的樣子,還想與我抗衡?”說著,他手中的玉笛殘片突然發出詭異的光芒,那些纏繞在昭明玨上的人麵蠱紛紛蘇醒,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這些人麵蠱,可都是用活人煉製而成,每一隻都蘊含著強大的怨氣,它們會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逸霄擦去嘴角的血跡,將鎮魂鈴殘片握緊,軟鞭在手中甩出一道淩厲的弧度:“少在這裡嚇唬人!我們既然敢來,就沒打算退縮!”他率先衝向蠱獸,軟鞭如毒蛇般纏住一隻試圖攻擊佩思卿的人麵蠱,用力一扯,將其甩向岩壁,撞出一片血花。
佩思卿趁機調動全身靈力,與顧硯舟、玄逸霄形成三角之勢。她手腕翻轉,銀針如流星般射向人麵蠱的要害,每一根銀針都帶著她對先帝的恨意。然而,人麵蠱數量眾多,前赴後繼地湧來,很快便將他們三人包圍。
就在眾人陷入苦戰之時,一條足有百年修為的赤練蛇卷著昏迷中的佩嚴爬了過來繞到了先帝身後,佩思卿明顯方寸大亂,昏迷中的佩嚴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身上的紫紋愈發明顯。佩思卿心中大急,想要衝過去查看兄長的情況,卻被一隻巨大的人麵蠱擋住去路。
“兄長!”佩思卿心急如焚,眼中的淚水在打轉。她想起兒時與兄長的點點滴滴,想起他總是在自己受欺負時挺身而出,如今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她隻覺得心如刀絞。
顧硯舟察覺到她的分神,一邊奮力揮劍斬殺蠱蟲,一邊大喊:“思卿,穩住心神!我們一定能救他!”
玄逸霄則拚儘全力撕開一個缺口,喊道:“師妹,快過去!這裡交給我們!”
佩思卿咬緊牙關,強壓下心中的擔憂,凝聚起全部靈力,朝著人麵蠱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她的靈力與淚水交融,形成一道璀璨的光芒,所到之處,蠱蟲紛紛化為灰燼。她終於突破重圍,來到佩嚴身邊,握住他的手,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他體內。
此時,先帝的身影突然變得虛幻起來,他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們以為這樣就能破解蠱陣?太天真了!昭明玨的封印即將解除,待我得到它,你們都將成為我的祭品!”
山穀中的震動愈發強烈,昭明玨周圍的鎖鏈開始寸寸斷裂,一道耀眼的光芒從玨中迸發而出,照亮了整個秘境。一場關乎天下蒼生的最終對決,即將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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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光芒中,昭明玨表麵的人麵蠱化作青煙,十二道鎖鏈寸寸崩裂。先帝的虛影驟然凝實,他大笑著撲向懸浮的玉玨,掌心騰起的黑霧卻在觸及光芒的瞬間發出滋滋聲響。“不可能!我鑽研二十年的秘術......”他的嘶吼被突然炸響的雷鳴淹沒,天空裂開縫隙,血色閃電劈在祭壇中央。
佩思卿護著兄長後退,卻見玉玨表麵浮現出古老紋路。國師曾在藏書閣展示過的古籍畫麵湧入腦海——當昭明玨現世,唯有皇室血脈以純粹願力引導,方能喚醒其真正力量。她望向顧硯舟染血的劍,又看向玄逸霄殘破的軟鞭,終於明白國師那句“至純之心,泣血破妄”的深意。
“顧硯舟!玄逸霄!”她將鎮魂鈴殘片拋向空中,靈力順著殘片紋路迸發,“結三才陣!”三人默契十足地散開,劍氣、鞭影與銀針交織成網,暫時阻擋住瘋狂撲來的蠱蟲。佩思卿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玉佩上,滾燙的觸感讓她想起母後臨終前兩日在書房攥著金鎖的模樣。
“原來您早就......”她哽咽著將玉佩貼在昭明玨上,血脈共鳴的震顫傳遍全身。記憶如潮水湧來:五歲生辰時母後藏起的古籍殘頁,及笄之年國師特意傳授的清心訣,還有兄長被囚前偷偷塞給她的密信——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昭明玨的秘密。
先帝突然衝破防護網,玉笛殘片刺向佩思卿後心。千鈞一發之際,玄逸霄的軟鞭纏住他手腕,顧硯舟的劍抵住他咽喉。“放開!”先帝癲狂大笑,“你們以為拿到玉玨就贏了?看清楚!”他掌心的黑霧突然暴漲,祭壇下傳來萬鬼哭嚎,無數白骨從地底鑽出,組成巨大的蠱陣圖騰。
佩嚴突然劇烈抽搐,紫紋順著脖頸爬向心口。佩思卿轉身抱住兄長,淚水滴落在他額頭:“哥,還記得小時候你說要保護我嗎?這次換我來......”她的靈力與連心符共鳴,化作金色光繭包裹住兩人。玄逸霄趁機甩出浸滿鎮魂符藥液的軟鞭,纏住即將成型的蠱陣圖騰,顧硯舟則揮劍斬斷先帝與玉玨的靈力連接。
“給我破!”佩思卿將全部靈力注入昭明玨。玉玨發出清亮鳴響,光芒化作光柱直衝雲霄。血色閃電被光柱淨化成甘霖,落在蠱陣圖騰上。先帝慘叫著被光芒吞噬,他手中的玉笛殘片碎成齏粉,最後一縷銀絲飄向佩思卿——那是國師殘留的靈力印記,在消散前化作光點融入玉玨。
當光芒散儘,昭明玨緩緩落在佩思卿掌心。山穀外傳來海浪退去的聲音,噬魂霧消散,露出黎明的曙光。玄逸霄踉蹌著扶住祭壇,他胸前的傷口仍在滲血,卻笑著舉起完好無損的鎮魂鈴:“這玩意兒關鍵時刻還挺爭氣。”
顧硯舟收起劍,走到佩思卿身邊。昏迷的佩嚴麵色恢複如常,連心符重新煥發光芒。佩思卿握緊昭明玨,望著遠方海天相接處,那裡仿佛浮現出母後溫柔的笑容。她終於明白,這場冒險不僅是為了複仇,更是為了完成兩代人守護天下的夙願。
“接下來怎麼辦?”玄逸霄問。
佩思卿將玉玨收入懷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重建山河。這一次,由我們來書寫新的故事。”
晨風拂過,帶著海的氣息。三人帶著昏迷的佩嚴踏上歸途,身後的祭壇逐漸隱沒在朝陽中,而關於昭明玨的傳說,才剛剛開始書寫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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