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徹底籠罩蒼梧山時,柳明淵帶著眾人回到了臨時據點。篝火在石院中劈啪作響,映得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卻沒人敢先提休息——所有人都清楚,斷崖下的瘴氣穀是胭脂唯一可能的去向,若不儘快探明情況,多拖一刻,胭脂就多一分危險。
清婉端來一碗溫熱的草藥湯,遞到柳明淵麵前,聲音放得極柔:“先喝點湯暖暖身子,探查瘴氣穀的工具得明日才能備齊,你現在急也沒用。”
柳明淵接過湯碗,卻沒喝,目光落在院角堆放的繩索和防毒草囊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備些能驅散瘴氣的藥粉,再找些結實的藤蔓,明日一早,我親自下穀。”
“不行!”清婉立刻打斷他,眉頭擰得緊緊的,“瘴氣穀底下不僅有毒瘴,還有未知的妖獸,你怎麼能親自去?派弟子下去探查就好,你是麒麟族的少族長,不能冒這個險!”
柳明淵抬眼看向她,眼底滿是決絕:“派弟子下去,我不放心。阿芷在底下,我必須親自去。”他頓了頓,聲音軟了些,“我會小心,帶著防毒的藥囊,不會有事的。”
清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柳明淵的眼神堵住。她知道,一旦柳明淵下定主意,沒人能改變他的決定。她隻能轉身,走到院角,叮囑弟子們將藥粉和藤蔓準備得更周全些,眼底卻藏不住擔憂。
次日天剛蒙蒙亮,柳明淵便帶著備好的工具,再次來到斷崖邊。瘴氣穀的濃霧比昨夜更濃,灰白色的霧氣翻滾著,幾乎要漫到崖邊,連下方的人影都看不清。弟子們將藤蔓牢牢固定在崖頂的古樹上,又仔細檢查了柳明淵身上的防毒草囊,才憂心忡忡地退到一旁。
“少主,若是遇到危險,就拉三下藤蔓,我們立刻拉你上來!”為首的弟子高聲喊道,聲音裡滿是緊張。
柳明淵點點頭,沒再多說,抓著藤蔓,緩緩往穀下爬去。濃霧瞬間將他包裹,刺骨的寒意順著衣領往裡鑽,還夾雜著一股刺鼻的腥甜——那是瘴氣特有的味道,即使隔著防毒草囊,也能隱約聞到。
爬了約莫半個時辰,腳下終於觸到了實地。柳明淵鬆開藤蔓,環顧四周,發現瘴氣穀底下竟是一片廢棄的石林,石柱上爬滿了墨綠色的苔蘚,地麵上還殘留著零星的獸骨,顯得格外陰森。
他從懷中摸出火折子,點亮後,微弱的火光在濃霧中隻能照亮身前幾步遠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目光仔細掃過地麵,希望能找到胭脂的蹤跡。
柳明淵握著燃得微弱的火折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火光在濃霧裡晃出細碎的光暈,照亮地麵上雜亂的獸骨,卻始終沒見半分胭脂的蹤跡——沒有帶血的衣料碎片,沒有她常用的草藥殘渣,連傅珩玄色衣袍的痕跡,都隻在最初的石林邊緣隱約瞥見一點,再往前便徹底消失,像被濃霧憑空吞掉。
他沿著石林深處走,腳下的苔蘚濕滑,好幾次險些摔倒。火折子的光越來越暗,鼻腔裡的腥甜瘴氣愈發濃重,連隔著防毒草囊都覺得喉嚨發緊。可他不敢停,每一步都走得極快,目光掃過每一根石柱、每一片枯木,生怕錯過任何線索。
直到走到石林儘頭,一道斷崖再次出現在眼前——這斷崖比穀口的更陡,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黑,連濃霧都無法填滿,隻有隱約的風聲從下方傳來,帶著令人心悸的空曠。柳明淵趴在崖邊,火折子的光往下探,卻連半分景象都照不出來。
“阿芷……”他低聲呼喊,聲音在空穀裡回蕩,卻隻換來風聲的回應。指尖的火折子終於燃儘,火星落在崖邊的苔蘚上,瞬間熄滅,隻剩一片徹底的黑暗。
他靠著冰冷的石柱緩緩坐下,掌心的銀簪硌得生疼。直到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最初林邊的血跡,到崖邊的玄色布料,再到穀裡若有似無的痕跡,每一處“線索”都太刻意,像有人故意留下,引著他一步步走到這裡。
是傅珩的圈套。
這個念頭像冷水澆頭,讓他渾身發冷。傅珩根本沒帶胭脂來瘴氣穀,那些痕跡不過是用來拖延時間的誘餌,等他在這裡徒勞搜索時,傅珩早已帶著胭脂逃去了真正的目的地。
柳明淵猛地站起身,轉身往穀口跑。濃霧中,他的身影踉蹌卻堅定——就算這是圈套,就算已經被甩開,他也絕不會放棄。隻要胭脂還活著,他就會一直找下去,哪怕翻遍整個蒼梧山脈,也要把她從傅珩的算計裡拉出來。
藤蔓在崖壁上摩擦出“簌簌”的聲響,柳明淵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往上爬,掌心被粗糙的藤蔓勒出紅痕也渾然不覺。方才在穀底意識到是圈套時的寒意還沒散去,每多耽誤一刻,他對胭脂的擔憂就重一分——傅珩布下這局,究竟是為了什麼?是單純想甩開他,還是對胭脂另有圖謀?
“少主!”崖頂傳來弟子焦急的呼喊,“您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柳明淵剛攀到崖邊,就被弟子們七手八腳拉了上來。他踉蹌著站穩,顧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立刻抓過為首的弟子:“快!立刻傳令下去,分三路搜——一路往蒼梧山西北的黑鬆林,一路去東南的寒潭,還有一路盯著通往外界的古驛道!傅珩沒帶阿芷來瘴氣穀,他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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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們見他臉色慘白,眼底滿是血絲,也不敢多問,立刻轉身去傳令。清婉這時提著藥囊匆匆趕來,見他這副模樣,連忙上前:“你先彆急,喝口解毒湯再說!瘴氣穀的毒雖沒侵入五臟,但也傷了些元氣,你這樣冒失地趕路,身體會扛不住的!”
柳明淵卻擺了擺手,從懷中摸出那支銀簪——那是之前胭脂“落”在他這裡的,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指尖攥著銀簪,指節泛白:“我沒事,阿芷還在傅珩手裡,我不能等。清婉,你留在據點,若有弟子傳回消息,立刻用傳訊符通知我。”
說罷,他不等清婉再勸,翻身上馬,韁繩一勒,駿馬發出一聲長嘶,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晨霧中散開,清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霧色裡,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藥囊的帶子,指腹蹭過囊身粗糙的布料,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方才他提到“阿芷”時,眼底的急切與慌亂那麼真切,連掌心被藤蔓勒出的紅痕都顧不上擦,仿佛隻要晚一步,那姑娘就會徹底消失。她想起這些年,自己守在他身邊,陪他處理族中事務,替他打理起居,哪怕他偶爾因族中瑣事煩躁,她也總能溫聲細語地化解。可到頭來,在他心裡,自己終究隻是“清婉”,是那個需要留在據點守著後路的人,而謝芷瑜,才是他願意賭上性命去奔赴的人。
“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她低聲喃喃,聲音輕得像被風一吹就散,眼底的擔憂漸漸被一層落寞蓋過。指尖的藥囊還帶著溫熱的藥香,那是她淩晨天沒亮就起來熬的解毒湯,本想著他上來能趁熱喝,可他連片刻停留都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