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裡，胭脂正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的晨霧發呆。聽到腳步聲，她回頭，見是柳明淵，便笑著伸出手：“外麵的霧還沒散嗎？我剛才聽族老說，西境的晚櫻該開了，想等身子好些，去看看。”
柳明淵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暖得讓她心安。他看著她眼底的笑意，輕聲說：“等我們從麒麟山回來，我陪你去看。對了，阿芷，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我想帶你回麒麟山，跟族裡說清楚，我要娶你。”
胭脂的手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我要娶你。”柳明淵重複道，眼底滿是認真，“當年未完成的婚約，這次，我想補給你。我要讓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讓孩子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父親，再也不會有人說你半句閒話。”
胭脂看著他眼底的堅定，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卻笑著搖了搖頭：“明淵，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為了孩子，可我……”
“我不是為了誰，我是想娶你。”柳明淵打斷她，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擦去她的眼淚，“從第一次在南疆看到你，我就想護著你。這些年，看著你受了這麼多苦，我更是後悔，當初沒能早點找到你，沒能早點給你一個家。阿芷，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餘生來補償你，好不好？”
胭脂望著他眼底的深情，心裡那片曾經冰封的角落徹底暖了起來。她重重點頭，哽咽著說：“好，我跟你走。我相信你，相信我們能有一個家。”
柳明淵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太好了，阿芷。太好了。”
窗外的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暖得像希望的光。胭脂靠在柳明淵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感受著腹中微弱的生命力，忽然覺得，所有的苦難都值得了。她終於要有一個家了，一個有柳明淵，有孩子，有溫暖的家。
而殿外的清婉，看著這一幕，輕輕轉身，往念念的房間走去。她要去告訴念念，她們很快就要回麒麟山了，很快就能見到她心心念念的阿芷姐姐，還有一個即將到來的弟弟或妹妹。
或許，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她想。
夜色漫過青丘的寢殿，燭火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將窗欞的影子投在地麵，忽明忽暗。胭脂攥著衣角，在清婉的房門外站了許久，指腹反複摩挲著袖中那枚被體溫焐熱的隱血佩——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當作“謝禮”的東西，卻又覺得，這點東西遠不及清婉這些日子的照拂。
終於，她抬手輕叩門板，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清婉，你睡了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門很快被拉開，清婉穿著素色寢衣，發間隻彆著一支簡單的木簪，眼底沒有了白日裡的沉穩，多了幾分柔和的倦意。她側身讓胭脂進來，順手端過桌上溫著的花茶：“剛想喝口茶再歇，你來得正好。”
胭脂在桌前坐下，指尖捏著茶杯的邊緣，卻沒敢喝。茶水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更難開口——她想問的話，像根刺卡在喉嚨裡，既怕冒犯了清婉，又怕聽到讓自己愧疚的答案。
“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清婉先開了口，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你是想問，我恨不恨你，對不對？”
胭脂猛地抬頭，眼底滿是驚訝，隨即又被愧疚取代。她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像蚊蚋：“我……我知道，明淵他欠你的太多，我現在這樣……像個搶了彆人東西的小偷。你本該是麒麟山名正言順的少夫人，是念念的娘親，可我來了之後，一切都亂了。”
清婉卻笑了，伸手將落在頰邊的碎發彆到耳後，動作從容又釋然：“傻姑娘，哪有什麼搶不搶的。我與明淵的婚約，本就是族中變故下的權宜之計。你以為當年若不是青丘出了那檔子事，你被玄陰教的人擄走，這麒麟山的少夫人之位，哪輪得到我？”
她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眼底閃過一絲回憶的柔光：“我還記得，明淵年少時總跟我提，說青丘有個小狐狸，眼睛亮得像星星，連闖了禍都讓人舍不得責怪。那時我就知道，他心裡裝著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我不過是沾了你的光，替你守了這百年的‘柳夫人’名頭，如今你回來了，物歸原主，本就是該有的結局。”
“可你守了麒麟山這麼多年，守著念念，守著這個家……”胭脂的聲音帶著哽咽，“我卻什麼都沒做，就占了你的位置，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公平從來不是這樣算的。”清婉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胭脂覆在小腹的手上，語氣軟了些，“我守著麒麟山，是因為這是我的責任，也是因為念念需要一個安穩的家。這些年，我看著明淵為了找你，一次次冒險，一次次失魂落魄，我就知道，他若見不到你平安，這輩子都不會真正安心。現在你們能在一起，他眼裡有了光，念念也多了個真心疼她的阿芷姐姐，這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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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伸手輕輕拍了拍胭脂的手背，掌心的溫度暖得讓胭脂眼眶發紅：“至於我，你不用覺得愧疚。我守了麒麟山百年，看著它從風雨飄搖到如今安穩，看著念念從繈褓裡的小不點長到能跑能跳，已經很滿足了。以後我還是麒麟山的‘清婉夫人’，還是念念的娘親，日子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反而多了你和孩子，這院子裡，倒能更熱鬨些。”
胭脂看著清婉眼底的坦然，心裡那股沉甸甸的愧疚終於鬆了些，卻又多了幾分心疼。她從袖中摸出那枚隱血佩，遞到清婉麵前：“這是我青丘的護身佩，能擋些小災小難。我沒什麼能報答你的，你……你收下吧。”
清婉沒有推辭，接過玉佩，指尖摩挲著上麵細膩的紋路，笑著說：“好，我收下。以後若是你和明淵在麒麟山受了委屈，或是念念想找我，拿著這枚玉佩，我隨叫隨到。”
燭火跳動間，兩人相視而笑，之前那些微妙的隔閡與尷尬，都在這一夜的談話裡，被溫柔地化解。胭脂知道，清婉的釋然不是偽裝，而是真的為他們感到高興；而她也終於明白，真正的溫柔從不是占有，而是看著自己在意的人，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離開清婉的房間時，夜色已深。胭脂走在青丘的石板路上，晚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拂過她的發梢。她抬頭望向漫天星辰，忽然覺得心裡格外踏實——她不僅有了柳明淵，有了即將到來的孩子，還有了清婉這樣的朋友，有了麒麟山和青丘這兩個可以依靠的家。
回到寢殿時，柳明淵還沒睡，正坐在床邊等著她。見她回來，他立刻迎上前，伸手替她攏了攏披風：“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不是聊得不愉快？”
胭脂搖搖頭，笑著握住他的手：“沒有，我們聊得很好。清婉她……是個很好的人。”
柳明淵看著她眼底真切的笑意，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俯身將她抱在懷裡，聲音溫柔：“以後我們一起好好待她，待念念，待麒麟山的所有人。”
胭脂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感受著腹中微弱的生命力，嘴角揚起一抹安心的笑。夜色漸深，青丘的燈火漸漸熄滅，隻有寢殿裡的燭火，還在靜靜燃燒，映著兩人相擁的身影，溫暖而安穩。
晨霧還未散儘時，青丘的山口已停滿了麒麟族的車馬。念念穿著粉白襦裙，抱著小狐狸玩偶，賴在胭脂身邊不肯走，軟乎乎的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袖：“阿芷姐姐，我們坐一輛馬車好不好？我給你講小狐狸昨晚偷偷溜進廚房偷點心的事！”
胭脂笑著點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髻：“好，我們一起坐。”柳明淵站在一旁，看著兩人親昵的模樣，眼底滿是暖意，又轉頭看向清婉，語氣帶著幾分歉意：“辛苦你了，還要跟著我來回奔波。”
“說什麼傻話。”清婉搖搖頭，將最後一包行李遞給侍衛，“念念是我女兒，麒麟山也是我的家，跟你們一起走，怎麼能算奔波。”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胭脂覆在小腹的手上，又補充道：“路上我已經讓廚房備了安胎的藥膳，每隔兩個時辰就熱一次，不會讓你受委屈。”
胭脂心裡一暖，剛想道謝，卻被柳明淵打斷：“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父親和母親還在族裡等著，彆讓他們久等。”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扶著胭脂上了馬車，又將念念抱進去，才轉身對清婉做了個“請”的手勢。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碾過青丘的石板路，朝著麒麟山的方向駛去。車內，念念趴在車窗邊，嘰嘰喳喳地指著外麵的風景，一會兒說那片雲像小兔子，一會兒說那叢花比青丘的還好看。胭脂靠在軟墊上，聽著她的聲音，又看了看坐在對麵的清婉，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麵，像極了一家人出行，溫暖得讓人心安。
清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遞過一塊桂花糕：“這是我早上特意讓廚房做的，你嘗嘗，跟傅珩之前給你帶的比，哪個更好吃？”
胭脂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口，甜意順著舌尖漫開，卻沒有了之前的苦澀：“還是你做的好吃。”她頓了頓，又輕聲說：“清婉，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可能……”
“彆說這些。”清婉打斷她，語氣帶著幾分認真，“你是明淵認定的人，也是念念喜歡的姐姐，我幫你，是應該的。”她轉頭看向窗外，目光落在遠處漸漸清晰的麒麟山輪廓上，又補充道：“再說，我也想早點看到你和明淵成婚，想看看小家夥出生後，是像你一樣有雙亮眼睛，還是像明淵一樣，生得英氣。”
胭脂的臉頰微微泛紅，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柳明淵坐在車外的馬背上，聽到車內的笑聲，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夾了夾馬腹，讓馬車跑得更快些——他迫不及待想把胭脂帶回麒麟山，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三日後的傍晚，馬車終於抵達麒麟山。剛到山口，就看到柳蒼瀾和柳夫人站在那裡等候，身後跟著族裡的長老和侍衛。柳明淵率先跳下馬，快步上前，對著兩人躬身行禮：“父親，母親，我們回來了。”
柳蒼瀾沒立刻應聲，隻抬手按了按腰間的玉佩——那是麒麟族族長代代相傳的信物，此刻在暮色裡泛著冷硬的光。他目光掃過柳明淵染著風塵的衣襟，又落在馬車上扶著車簾的胭脂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聲音比山間晚風還沉：“你倒是會選時候，帶著‘貴客’回來，可知族裡差點因你調走半數精銳，被玄陰教餘孽鑽了空子？”
柳夫人連忙上前，拉了拉柳蒼瀾的衣袖，卻也沒敢看胭脂，隻對著柳明淵柔聲歎道：“明淵，你父親不是怪你，隻是前幾日西境暗哨傳來消息，玄陰教的人在族外圍了三天，若不是你父親提前結束閉關回山布防，族裡的老弱婦孺……”話說到一半，她餘光瞥見馬車裡探出腦袋的念念，語氣才軟了些，“念念快下來，祖母給你留了桂花糖糕。”
念念卻沒像往常那樣撲過去，反而往胭脂身後縮了縮，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胭脂心口一緊，輕輕拍了拍念念的手背，才扶著清婉的手慢慢下車，對著柳蒼瀾和柳夫人躬身行禮，聲音平靜卻帶著幾分堅定：“晚輩謝芷瑜，見過族長與夫人。麒麟族因晚輩陷入險境，晚輩知曉愧疚，若族長要追責，晚輩願一人承擔，與明淵、與青丘族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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