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鼎猛地一震，鼎內光華大盛，隨即迅速內斂。
一個看上去約莫七八歲、粉雕玉琢、赤身裸體的小男孩，閉著眼，靜靜地懸浮在鼎內之前精血所在的位置。
他眉眼間，竟與王飛有著七八分的相似，隻是更加稚嫩，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
王霸天喘著粗氣，死死盯著那個小男孩，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終於，那小男孩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清澈、茫然，帶著初生嬰兒般懵懂，卻又在深處藏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與疲憊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看了看周圍陌生的、金色的能量海洋。
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鼎外那個氣息虛弱卻眼神灼灼盯著自己的、穿著皇袍的年輕人身上。
“我……不是死了嗎？”
小男孩開口，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清脆，卻說著令人心驚的話語，“怎麼回事？這裡是……冥土？不對，這能量……”
他下意識地內視己身，隨即小臉上露出了極度錯愕與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的修為……我的道果……混沌人皇體……都沒了？！”
他猛地抬頭，看向王霸天，眼神銳利了一些，“你是誰？對我做了什麼？！”
王霸天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父親”，心中百感交集，有狂喜，有心酸，有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說道：
“您……和母親，帶著十萬遠征大軍，在魔淵深處，與那天帝伏羲，同歸於儘了。一切……都沒了。”
小男孩——新生的王飛，瞳孔猛地收縮，稚嫩的臉上瞬間血色儘褪，那些被強行抹去、或者說尚未完全複蘇的記憶碎片。
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此刻脆弱的神魂，讓他小小的身軀晃了晃。
王霸天繼續說道，聲音低沉：“我剛突破到大羅金仙，感應到了地底龍脈中的人皇鼎，才發現……您殘留於此的一滴精血。”
他指了指懸浮在空中的、已然光芒黯淡的玉佩，“我用這滴血，加上玉佩裡您最後的一絲殘念，借龍脈與人皇鼎之力，將您……重塑了出來。”
寂靜。
龍脈源頭，隻剩下金色能量流淌的嘩嘩聲。
新生的王飛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白皙幼小的手，沉默了許久。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年輕皇者與自己之間那濃鬱的血脈聯係，能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悲痛與那份不惜代價複活自己的執念。
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雖然不完整，但魔淵終戰的慘烈、女妭的決絕、將士們的犧牲、以及最終與昊天同歸於儘的爆炸……
這些核心的印記，正在一點點複蘇，帶來窒息般的痛苦。
良久，他才抬起頭，眼神中的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與外貌截然不符的疲憊與落寞。
“所以……我現在，是個毫無修為的……普通孩童？”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自嘲。
王霸天點了點頭，心中亦是五味雜陳。複活是成功了，但代價是父親失去了所有力量，從頭開始。
而且，這新生的軀體與神魂能否承受住前世記憶的完全複蘇，還是未知之數。
“修為可以重修。”王霸天看著他那雙過於成熟的眼睛，語氣堅定，“您還在，便是最大的幸事。”
王飛幼）聞言，微微怔了一下，看著眼前這眼神堅毅、已然能獨當一麵的兒子，複雜的神色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他嘗試著動了動小小的手腳，感受著這具脆弱卻充滿生機的新身體。
“罷了……能再活一世，已是僥幸。”
他抬起頭，望向龍脈上方，目光仿佛穿透了無儘岩石，看到了那人皇殿，看到了整個炎黃仙朝。
“如今的人族……情況如何？”他問道，語氣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屬於曾經人皇的關切。
王霸天簡要地將登基前後，伏羲天庭送來“賀禮”，自己如何整合軍隊，推行功法，以及如今仙朝麵臨的內外局勢說了一遍。
聽到伏羲天庭的舉動，王飛幼）的眉頭微微蹙起，小臉上露出一絲與他外貌極不相符的冷意。
聽完敘述，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你做得對。隱忍，積蓄。伏羲……他代表的，是另一種秩序。如今的我族，確實無力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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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抬頭看向王霸天，眼神深邃：不過，霸天，你需記住。力量，並非隻有修為一種形式。
經驗、智慧、對人心的把握、對大局的洞察……這些，同樣是可以倚仗的力量。
王霸天心中一動，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帶我出去吧。”王飛幼）伸出小手，“這副模樣，暫時不宜讓外人知曉。便說……我是你故人之後，寄養於此吧。”
王霸天看著父親那稚嫩卻沉穩的模樣，心中酸澀與慶幸交織。
他脫下外袍，小心地將小小的父親包裹住，抱在懷中，然後身形一閃，離開了龍脈源頭，回到了人皇殿靜室。
將父親輕輕放在鋪著柔軟獸皮的榻上，王霸天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臉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相處。
王飛幼）卻似乎適應得很快，他拉了拉過大的袍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大太多的兒子，忽然問道：
“你修煉的，是《八九玄功》？”
王霸天點頭：“是。還有母親的《天罡三十六變》。”
“嗯，路子沒錯，夠狠，夠直接，適合你現在的心境和處境。”
王飛幼）像個小大人般點評著，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欲速則不達。
《八九玄功》重在根基打磨，一味猛衝，容易留下隱患。接下來，我雖無修為，但經驗還在，可以幫你梳理一番。”
他看著王霸天，眼神平靜：“至於我……便從最基礎的《百戰決》開始重修吧。
或許，換個角度，能對這功法，對這修行之路，有新的體會。”
靜室之內，燈光柔和。
曾經的巔峰皇者，化作了稚齡孩童，需從頭開始。
新一代的人皇，肩負起複興重任，前路漫漫。
父子二人，以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重逢，一段充滿未知與挑戰的新篇章，就此悄然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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