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洲,太上皇府。
與其說是府邸,不如說是一片自成天地的小世界。
府門高懸“太上皇府”四字匾額,筆走龍蛇,隱隱有混沌氣流環繞,乃是王霸天親筆所書,蘊含混元大羅的一絲道韻,尋常仙神看上一眼都會神魂震蕩。
跨過府門,並非亭台樓閣,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仙境。
靈山聳峙,仙霧繚繞,飛瀑流泉如同銀河倒掛,發出悅耳的轟鳴。
奇花異草遍地,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每一株放在外界都是能引起金仙爭奪的先天靈根。
更有仙鶴翔集,瑞獸徜徉,一派祥和。
府內的仆從、護衛,往來穿梭,氣息純淨而強大。
看門的府兵,竟赫然是地仙修為,放在過去東荒一個小門派都能當長老。
領隊巡邏的小隊長,更是天仙境界,眼神銳利,步伐沉穩。
一位身著錦繡袍服、麵容和煦的中年總管,正指揮著幾名侍女布置庭院中的一方暖玉仙池,其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氣息,竟是太乙真仙級彆!
王飛,如今的太上皇、炎黃帝君、天陽王,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灰色布衣,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在這仙境般的府邸中。
他看著那些忙碌而恭謹的仙兵仙侍,看著這比前世神話中淩霄寶殿也不遑多讓的居所,心中沒有太多波瀾,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荒誕與釋然。
“地仙看門,天仙巡邏,太乙總管……嘿,好家夥,我炎黃仙朝,如今也算是‘人人如龍’了吧?”他低聲自語,嘴角扯出一絲複雜的笑意。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還是他的第一世,在地球做牛馬。
然後第二世,一個來自蔚藍色星球的靈魂,莫名穿越到了這個妖魔橫行、人族勢微的洪荒世界,降生在偏遠的東荒。
開局就是地獄難度,為了活下去,他與天爭,與地鬥,與妖魔廝殺,在屍山血海裡摸爬滾打,多少次險死還生。
沒有係統,沒有老爺爺,全靠一股不服輸的狠勁和前世帶來的一點知識火花,艱難地點燃人族的希望之火。
後來,機緣巧合,或者說命運使然,他得到了破碎的軒轅人皇傳承。
從那一刻起,他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不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命,而是為了身後那些在妖魔爪牙下瑟瑟發抖的同胞,為了那薪火相傳的人族血脈。
建立勢力,發展農耕,推廣修行,改革製度,征戰四方……他就像一頭永不疲倦的老黃牛,拉著人族這輛破車,在泥濘和荊棘中艱難前行。
他承受過犧牲,目睹過無數熟悉的、不熟悉的麵孔倒在征途上。他累了,真的累了,但不敢停,也不能停。
直到最後,在魔淵深處,為了給人族爭取最後一線生機,也為了徹底了結與那位野心勃勃的“昊天”之間的宿怨,他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同歸於儘。
那一戰,打得天崩地裂,魔淵傾頹。他燃燒了神魂,崩碎了道果,拖著那位同樣驚才絕豔卻走入歧途的對手,一起墜入了永恒的歸墟。
他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無儘的黑暗與冰冷,意識的徹底消散。
可誰能想到……
他那個從小就展現出不凡天賦的兒子,王霸天,不知用了何種逆天手段,竟以自身一滴蘊含了無限生機與造化、更承載了初生人道氣運的本命精血,硬生生將他從寂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重塑肉身,凝聚殘魂……當他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王霸天那疲憊卻充滿欣喜與堅定的眼神。
這是他的第二世?或者說,是第一世的延續?
他記不清了。他隻記得,複活之後,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兒子已經成長起來,甚至超越了他。
炎黃仙朝在王霸天的帶領下,如同燎原之火,迅猛發展。
他樂得清閒,隱居東荒,看著兒子一步步走向巔峰,看著人族一天天強盛起來。
偶爾在王霸天遇到關鍵抉擇時,他會以自身的經驗和超越時代的眼界,提點一二。
比如打破東荒與神州的隔閡,比如融合萬界氣運,喚醒人道……這些看似瘋狂卻直指大道的構想,背後都有他潛移默化的影子。
但他從未再走到台前。過去的榮耀與傷痕,都留給了那個在魔淵隕落的“王飛”。如今的他,更像一個旁觀者,一個守護者。
而現在,是第三世了嗎?
王飛走到那片暖玉仙池邊,揮退了正要上前侍奉的太乙總管,自顧自地脫掉布鞋,將雙腳浸入溫潤如玉、蘊含著濃鬱先天靈氣的池水中。
一股舒泰至極的感覺從腳底蔓延至全身,滋養著他這具被兒子以無上法力重塑、潛力無窮的肉身,也撫慰著他那曆經滄桑的靈魂。
他看著池水中自己倒映出的、青年模樣的臉龐,眼神卻深邃得如同萬古星空。
“穿越過來,打生打死,從沒真正安穩過一天。”
他喃喃自語,“為了活下去,為了人族,為了兒子……忙忙碌碌,打打殺殺,好像這輩子就沒為自己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