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洲,太上皇府。
依舊是那片仙氣氤氳、如同世外桃源的府邸。暖玉仙池水波不興,池邊那株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老柳樹垂絛如瀑。
王飛,這位炎黃仙朝的太上皇,依舊穿著他那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懶洋洋地半躺在搖椅上。
手中握著一根看似普通的釣竿,魚線垂入霧氣繚繞的仙池深處,仿佛在釣,又仿佛隻是在享受這份亙古的寧靜。
然而,這份寧靜,在下一刻被一股無聲無息、卻又仿佛是整個宇宙中心降臨的氣息所打破。
沒有空間波動,沒有法力漣漪,王霸天的身影,就那樣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仙池旁,仿佛他本就一直站在那裡。
他依舊是那身玄色常服,但周身的氣息,卻與離去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淩駕萬道之上的威嚴,不再是深不可測的浩瀚,而是一種……仿佛回歸了本源,包容了所有可能性的“平靜”。
如同太極圖中央那分割陰陽的“s”線,看似簡單,卻蘊含著衍生萬物的至理。
他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發自內心的暢快與激動,這種情緒出現在一位混元太極大羅金仙的臉上,顯得尤為珍貴。
“父親。”王霸天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讓整個天陽洲法則都隨之共鳴的韻律,“我突破了。”
王飛握著釣竿的手,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顫。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憊懶與看透世事的眼眸,此刻銳利如劍,死死地盯在王霸天身上。
他沒有用神念去探查,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有些東西,一眼便知。
那不是混元大羅的極致,那是……超越了極致,踏入了傳說中領域的……
“太……太極?”王飛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乾澀與沙啞。
王霸天重重點頭,臉上笑容擴大:“混元太極大羅金仙!”
“啪嗒。”
王飛手中那根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年的釣竿,從他微微鬆開的手指間滑落,掉在了溫潤的仙玉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卻渾然未覺。
他猛地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微風,吹動了池邊的仙草。
他那總是顯得漫不經心的臉上,此刻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所占據——有震驚,有欣慰,有狂喜。
但最終,所有這些情緒都化為了一種沉澱了無儘歲月、幾乎要將他壓垮的……希冀與決絕!
他一步跨到王霸天麵前,雙手猛地抓住兒子的雙臂,力道之大,讓王霸天都微微挑眉。
王飛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兒子,眼眶竟有些微微發紅,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與急切:
“好!好!好!”
他連說了三個好字,每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力氣。
“霸天……帶我去魔淵!”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燃燒著兩團沉寂了萬古的火焰,“現在!立刻!
我們去試試……試試能不能……複活你娘!還有你的師兄師姐們!”
沒有多餘的詢問,沒有對那至高境界的驚歎,所有的心神,都被這積壓了無數歲月的執念所填滿。
王霸天看著父親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期盼與隱藏在深處的恐懼害怕希望落空的恐懼),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他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鄭重而溫和。
“好。”他沒有任何猶豫,隻回了一個字。
下一刻,他抬手,對著身前的虛空,輕輕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撕裂空間的暴烈。
那虛空,就如同溫順的綢緞般,向著兩邊自然分開,露出了一條幽深靜謐、仿佛通往宇宙起源與終結的通道。
通道之內,不再是熟悉的星辰景象,而是流淌著斑斕色彩、蘊含著過去現在未來所有時光片段的——時光長河支流的投影!
混元太極大羅,已初步超脫時空束縛,可一定程度上溯遊時光!
王霸天握住王飛的手臂,一步踏入了那通道之中。
仿佛隻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當兩人再次腳踏實地時,已然置身於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空寂之地。
這裡,是魔淵。
曾經打得天崩地裂、星辰隕落,承載了王飛前世最慘烈一戰,也埋葬了他最重要之人的——魔淵!
如今的魔淵,早已不複當年的狂暴與混亂。那曾經吞噬一切的歸墟之力已然平息,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破碎的虛空。
巨大的星辰碎片如同墓碑般懸浮,凝固的岩漿如同黑色的血淚點綴其間,一種萬古的死寂籠罩著一切。
而在那片破碎虛空的中央,一柄斷劍,依舊如同亙古不變的豐碑,靜靜地插在那裡。
劍身古樸,銘刻著山川河嶽、日月星辰、人族史詩,正是當年王飛持之與昊天同歸於儘的——人皇劍!
隻是,那本該鋒銳無匹的劍尖,已然消失不見,斷口處光滑如鏡,仿佛被某種至高無上的力量瞬間抹去。
看著那柄斷劍,王飛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空洞而哀傷,仿佛穿越了無儘時光,又回到了那個決絕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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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天能感受到父親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悲痛與思念。他輕輕拍了拍父親的手背,然後一步邁出,來到了那斷劍之前。
他凝視著這柄承載了父親前世一切榮耀與犧牲的聖劍,目光平靜而深邃。
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