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榮峰頂,呼嘯的山風卷著腐朽的靈氣,如同冰冷的潮汐,一遍遍衝刷著那塊巨大的臥石。石上,枯槁的身影仿佛徹底融入了環境,成為峰頂另一塊嶙峋的怪石。
唯有極其微弱的、帶著枯寂意味的木屬性生機,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搖曳著。
林小樹的意識沉凝如水,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體內那艱難運轉的【生死輪轉】循環中。
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危險暫時被隔絕,他的“世界”隻剩下這具瀕臨崩潰的遺蛻之軀,以及那無處不在、沉重如鉛的腐朽木靈氣。
引導。吸納。轉化。
過程緩慢得令人絕望。
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引導著【生死輪轉】的暖流,化作無數細若遊絲的根須,艱難地刺入枯槁軀體的每一寸“土壤”。
那些狂暴的空間殘餘能量如同頑固的碎石,阻礙著根須的延伸。每一次觸碰,都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暖流必須先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這些狂暴的能量碎片,如同藤蔓纏繞頑石,利用輪轉奧義中那一點源自歸墟死寂的“磨蝕”特性,極其緩慢地將其消磨、分解,最終化作一絲絲精純但微弱的能量,融入輪轉的暖流。
做完這一切,暖流根須才得以繼續深入,接觸外界彌漫的腐朽靈氣。這些靈氣惰性極強,如同粘稠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淤泥。意念驅動暖流,如同在淤泥中艱難掘進,強行將這些沉重、汙濁的能量“拖拽”進輪轉的循環。
【生死輪轉被動):經驗+0.3!】
【環境分析:高濃度惰性腐朽木靈氣…空間殘餘能量持續轉化中…肉身轉化度:1.54…狀態:極度虛弱…】
麵板的提示每一次跳動都間隔漫長,轉化到小數點後第二位的增加更是如同蝸牛爬行。
但林小樹心無旁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每轉化一絲腐朽靈氣,枯槁軀體的木質紋理深處,那微不可察的“血肉”感便增強一絲。雖然依舊是半能量化的狀態,但結構似乎更緊密了一點,裂痕的邊緣被極其微弱地彌合了一絲。
這個過程,本身也是對【生死輪轉】的錘煉。每一次引導,每一次消磨,每一次轉化,都讓暖流在枯槁的“經脈”中運行得更為流暢一絲,對自身這具奇特軀體的掌控加深一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十幾天。當峰頂的冷月再次爬上中天,清輝灑落時,林小樹枯槁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如同枯枝抽芽般,顫動了一下。
成了!
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雖然僅僅是手指極其細微的顫動,但這意味著他對這具身體的初步掌控,不再僅僅是被動地“承載”靈魂,而是能進行最基礎的主動指令!
意念一動,艱難地探向身邊那枚古樸的玉簡——秦守拙留下的《古木蘊靈訣》殘篇。
精神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入玉簡。晦澀、古樸的信息流湧入意識,帶著一種蒼茫古木的意蘊。這並非正統的修煉功法,更像是一種如何與古老、沉寂甚至瀕死的古木溝通,引導其深藏生機,或借助其特殊狀態感悟木之本源的法門。
其中關於“汲腐化生”、“枯寂蘊靈”的隻言片語,與林小樹此刻的狀態和【生死輪轉】奧義隱隱呼應,如同黑暗中點亮的一盞微弱燈火,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和思路。
“原來…腐朽並非終結,而是另一種沉澱…枯寂深處,亦可蘊藏磅礴生機…關鍵在於引導與轉化…”林小樹若有所悟。
他將《古木蘊靈訣》殘篇的感悟融入【生死輪轉】的運轉,嘗試著改變吸納腐朽靈氣的方式,不再強行“拖拽”,而是模擬古木根係,以一種更自然、更契合枯寂狀態的“滲透”方式,引導靈氣緩緩滲入。
【生死輪轉被動):經驗+0.5!】
【肉身轉化度:1.56…】
效率明顯提升了一絲!雖然依舊緩慢,但方向對了!
枯槁的嘴角再次艱難地扯動。他意念轉向旁邊那個小小的儲物袋。袋口微啟,意念探入。裡麵東西不多:幾十顆最低級的辟穀丹,幾大皮囊清水,還有三小包用油紙仔細包裹的靈植種子。
種子靈氣微弱,種類普通:一包是“凝露草”,喜陰濕;一包是“鐵線藤”,極其堅韌耐貧瘠;最後一包種子最小,呈灰黑色,散發著一種微弱的、與腐朽靈氣相似的陰涼氣息——“陰蘿藤”,一種隻在古墓、陰濕絕地或強大古木腐朽根係附近才能生長的寄生藤蔓,以吸收死氣、腐朽靈氣為生。
看著這三包種子,尤其是那包“陰蘿藤”,林小樹枯寂的眼窩深處,仿佛有極其微弱的光點閃爍了一下。
靈植培育!
這是他賴以起家的根本!是他“天道酬勤”麵板最初點亮的核心技能!即便身體變成了枯木,靈魂深處那份對“培育”的本能渴望,瞬間被點燃!
沒有肥沃靈田,沒有充沛靈氣,隻有荒山、亂石、腐朽的靈氣…但這,不就是“陰蘿藤”最理想的生長環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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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念頭不可遏製地升起——種地!
他要在這片被所有人視為廢土的枯榮峰上,重新開始種地!就從這包“陰蘿藤”開始!這不僅僅是獲取資源,更是一種宣言,一種紮根於此、向死而生的證明!
意念艱難地集中,催動枯槁手臂。手臂如同鏽蝕千年的機關,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摩擦聲,極其緩慢地、一寸寸抬起。手指顫抖著,伸向那包灰黑色的“陰蘿藤”種子。
青木宗,宗主靜修偏殿。
氣氛凝重如鉛。
秦守拙垂手肅立,清臒的麵容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在他麵前,懸浮著三件物品:一枚斷裂成兩半、邊緣焦黑的玉符碎片;一小撮散發著微弱空間波動和濃鬱汙穢氣息的灰燼;
還有一塊留影石,投射出的畫麵正是淨潭遺跡外圍的景象——原本相對平和的遺跡外圍,此刻被一層粘稠、蠕動、散發著不祥暗紅光芒的汙穢能量膜覆蓋,能量膜上,無數扭曲痛苦的麵孔若隱若現,發出無聲的哀嚎。遺跡入口處,矗立著一座由白骨和黑色晶石搭建的詭異祭壇,祭壇頂端,一顆巨大的、布滿血絲的眼球虛影正緩緩轉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邪異威壓。
“深淵之眼…穢淵之主的投影…”宗主的聲音在昏暗的光線中響起,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聖教的手,伸得太長了。竟敢在我青木宗眼皮底下,將淨潭遺跡徹底化為魔巢!”
“弟子無能。”秦守拙沉聲道,“半月前,駐守淨潭外圍的弟子小隊傳回最後一道模糊警示信息後便失去聯係。弟子親自前往探查,遭遇聖教金丹修士攔截,對方手段詭異,汙穢能量侵蝕性極強,這玉符便是被其汙穢魔火所毀。
外圍已被徹底封鎖,那層汙穢能量膜…弟子全力一擊,竟無法撼動分毫,反遭其內邪力反噬,留下這汙穢灰燼。”
他指向那撮灰燼,眼中閃過一絲餘悸:“其防禦強度,已非金丹層次可破。遺跡深處散發的威壓…至少有三名金丹巔峰,甚至可能有元嬰級數的存在坐鎮!”
“元嬰…”宗主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殿內的空氣似乎又冷了幾分,“聖教沉寂多年,此番動作,所圖非小。穢淵之主的複蘇…哼,好大的胃口。”
宗主的目光投向殿外虛空,仿佛穿透了空間,落向遙遠的淨潭方向:“他們選在淨潭,不僅因其是七星坐標之一,更因那裡的‘深淵之眼’是溝通穢淵的最佳節點。一旦讓其徹底完成儀式,接引更多穢淵之力降臨,整個青雲大陸西北都將永無寧日。”
“宗主,是否…聯絡其他宗門,共商對策?”秦守拙謹慎提議。
“來不及了。”宗主的聲音斬釘截鐵,“其他宗門各有掣肘,遠水難救近火。聖教此次行動隱秘而迅速,顯然蓄謀已久。待他們扯皮完畢,淨潭恐已成魔域。”
他略一沉吟,目光如電:“守拙。”
“弟子在!”
“傳本座法旨:即日起,宗門進入‘乙’級戰備狀態。開啟護山大陣外圍警戒,所有邊境哨點提升至最高級彆,巡邏頻次加倍。召回所有在外執行危險任務的築基以上弟子。煉丹堂、符籙堂、煉器堂全力運轉,優先保障戰備物資。”
“是!”
“另,本座將親自出手,以‘青木鎮嶽印’投影,暫時鎮壓淨潭外圍汙穢魔域擴張之勢,延緩其儀式進程。但這隻是權宜之計,無法持久。你需全力調查兩件事!”宗主的聲音陡然轉厲。
“其一,查清聖教此次行動的具體目標節點和儀式弱點!淨潭遺跡內部必有內應或特殊布置,否則無法如此迅速完成初步轉化。從失蹤的駐守弟子入手,查他們最後接觸的人,查近期所有進出過淨潭遺跡的記錄!”
“其二,”宗主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偏殿角落,那裡空無一物,但秦守拙卻感覺心頭一凜,“密切注意萬木靈境及周邊區域的異常空間波動!
尤其是…與死寂、腐朽相關的異常!聖教在淨潭搞出如此大動靜,難保不會聲東擊西,或試圖打通與其他‘坐標’的聯係!鬼哭林…亦需加強監視。”
秦守拙心頭劇震。宗主特意提到萬木靈境和鬼哭林…難道與枯榮峰上那位有關?他不敢深想,連忙躬身:“弟子領命!必竭儘全力!”
“去吧。”宗主的身影在蒲團上漸漸模糊,“時間…不多了。”
秦守拙深深一躬,收起三件證物,轉身快步離開偏殿,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沉重。
與此同時,距離青木宗極其遙遠的一片荒蕪死寂之地。
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大地龜裂,流淌著粘稠的黑色瀝青狀物質,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硫磺與腐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