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石荒原的夜色,比白晝更多了幾分詭譎與肅殺。白日裡蒸騰的熱浪在低溫下凝結成稀薄的、帶著硫磺味的寒霧,籠罩著嶙峋的怪石與乾涸的河床。林小樹如同一個幽魂,在霧靄與陰影中穿行,枯榮遁法運轉到極致,氣息與周圍環境的枯寂之意完美交融。
處理掉星樞觀的玄璣真人一行,並未讓他感到絲毫輕鬆。相反,道種深處,那縷源自地髓金焰的焚滅特性,此刻正傳遞出一種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的牽引感。這感覺並非指向某個明確方位,更像是一種共鳴,仿佛遠方有什麼東西,與這縷本源同源,正在呼喚,或者說……正在“躁動”。
“地髓金焰的蓮台本體……”林小樹目光微凝。當初在火瘴穀驚鴻一瞥,那蘊含至高威壓的純陽地火,那疑似孕育靈智的蓮影,都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強行攝取一絲本源已是僥幸,若非歸墟劫力的特殊性加上淨血本源的調和,恐怕早已引火燒身。如今這牽引感再現,是機緣,還是更大的陷阱?
他沉吟片刻,決定循著這絲感應前去查探。實力提升後,他對那金焰的畏懼並未減少,但探究與掌控的欲望卻更加強烈。若能再得一絲本源,甚至窺得掌控其力的法門,對他的歸墟劫力乃至整個道途,都將有難以估量的助益。
【枯榮遁法大成):經驗+3!】
他並未直接前往牽引感最強的方向,而是繞了一個弧線,朝著記憶中燃石堡坊市的外圍區域潛去。星樞觀的網破了,但難保沒有其他勢力,比如……與他有過節且同樣對地火之力渴求無比的燃石堡,也在暗中窺伺。
果然,在距離坊市尚有百裡的一處廢棄礦坑邊緣,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幾道隱晦的氣息。這些人修為不高,多是築基期,穿著雜色服飾,看似散修,但行動間頗有章法,眼神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尤其關注地脈火氣異常的區域。
“燃石堡的暗哨?”林小樹隱匿在陰影中,神識如絲,悄然纏繞過去。這些低階修士的神魂防禦在他麵前形同虛設,很快,一些零碎的信息便被攫取出來。
“……堡主下令,所有地火異常點都要回報……”
“……據說那東西最近很不穩定,火光衝天的次數多了……”
“……胡管事和王師兄都折了,據說是……那人回來了?”
“噤聲!不想活了?那人現在是能提的嗎?堡主親自帶隊在‘焰心裂穀’布陣,據說這次勢在必得……”
“……唉,希望堡主能成功吧,不然咱們燃石堡……”
信息雖零碎,但串聯起來,指向明確:燃石堡堡主,那位一直隱於幕後,需要熔心草和聖血修煉地火羅刹體的存在,此刻正在一個叫做“焰心裂穀”的地方,試圖圖謀某物——極大概率,就是那躁動中的地髓金焰蓮台!
“焰心裂穀……”林小樹回憶種子包中的地理信息,這地方似乎位於焚石荒原與另一片未知危險區域的交界,地火活動異常劇烈,人跡罕至。燃石堡堡主選擇在那裡動手,顯然是做了充分準備,並且不想讓消息外泄。
“正好,省得我到處找你。”林小樹眼中寒光一閃。燃石堡與他恩怨不小,從最初的交易試探,到後來的追殺搶奪火種,胡管事、王師兄等人殞落皆與他有關,早已是死仇。如今對方堡主親自出手圖謀金焰,無論成敗,對自己都不是好事。若能趁其與金焰對抗時出手……
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計劃瞬間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虛影,循著道種內那絲焚滅特性的牽引,同時避開那些暗哨的視線,朝著所謂的“焰心裂穀”方向疾馳而去。
越靠近裂穀區域,空氣中的火靈氣越發狂暴,溫度急劇升高,連岩石都呈現出暗紅色,仿佛隨時會融化。地麵上開始出現巨大的裂縫,深不見底,從中噴吐出灼熱的氣流和刺鼻的硫磺煙霧。那絲焚滅特性的牽引感也越發清晰、強烈,甚至隱隱帶來一種心悸感。
數個時辰後,一片無比壯闊而又危險的景象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條橫亙在大地之上的巨大峽穀,仿佛被天神用巨斧劈開。峽穀兩側岩壁陡峭,呈現熔岩冷卻後的猙獰形態。峽穀深處,並非漆黑一片,而是湧動著令人心悸的金紅色光芒,熾熱的氣息即使相隔甚遠,也讓人皮膚刺痛,靈力運轉滯澀。
這裡,就是焰心裂穀。
林小樹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在距離裂穀邊緣數裡外的一處高點停下,借助一塊被高溫灼燒得扭曲的巨岩隱藏身形,全力收斂氣息,同時將神識凝聚成一線,小心翼翼地探向裂穀深處。
裂穀底部,景象更是驚人。一個巨大的、不斷翻滾著金色岩漿的湖泊占據了大部分區域,湖泊中央,赫然懸浮著一座約莫丈許方圓的蓮台!蓮台通體如玉,卻呈現出純粹的金紅色,無數玄奧的天然紋路在其表麵流轉,散發出浩瀚而純粹的純陽地火之力。蓮台中心,一團凝練到極致、仿佛液態黃金般的火焰靜靜燃燒,那便是地髓金焰的本體!其散發的威壓,比之前在火瘴穀感知到的還要強盛數倍,顯然正處於某種活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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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岩漿湖的邊緣,數十名燃石堡修士正圍繞著一座複雜的大陣忙碌著。大陣以無數火屬性靈石和某種暗紅色晶石為基礎,勾勒出繁複的符文,陣眼處,站著一名身穿赤紅袍服,身形高大,麵容籠罩在一層扭曲熱氣中的男子。他氣息磅礴,赫然是元嬰後期修為,甚至比之前的聖教大護法還要凝實幾分,周身隱隱有羅刹虛影浮現,煞氣與火煞交織。
“燃石堡堡主!”林小樹瞬間確認了其身份。此人正在全力催動大陣,陣法的光芒形成無數道赤紅鎖鏈,試圖纏繞向湖心的金焰蓮台,顯然是想強行拘禁煉化。
那地髓金焰似乎被激怒了,蓮台微微震顫,中心那團液態黃金般的火焰猛地膨脹,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金色火柱轟然射出,狠狠撞在那些赤紅鎖鏈上。
“嗤——!”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刺耳的灼燒聲響起。赤紅鎖鏈在金焰麵前迅速消融、氣化,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恐怖的熱浪席卷整個裂穀,幾名靠得稍近的燃石堡築基修士連慘叫都沒發出,就直接化為飛灰。
堡主悶哼一聲,周身羅刹虛影一陣晃動,顯然受了一絲反噬。但他眼神更加熾熱與瘋狂,雙手法訣連變,大陣光芒再盛,更多的鎖鏈生成,前赴後繼地湧向蓮台,同時他祭出一麵赤色大幡,幡麵上繪製著猙獰的火焰羅刹,散發出強大的靈壓,輔助陣法鎮壓。
“負隅頑抗!本堡主籌備百年,這‘玄火羅刹大陣’專為克製你而生!乖乖被我煉化,助我神功大成!”堡主怒吼,聲音在裂穀中回蕩。
林小樹冷眼旁觀。這燃石堡堡主確實實力強橫,準備充分,那玄火羅刹大陣也頗具玄妙,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引導和分化金焰的力量。但地髓金焰乃是天地本源奇火,位格極高,其力量豈是區區陣法能夠完全克製?堡主此舉,無異於火中取栗,看似占據上風,實則隨時可能被反噬,玩火自焚。
他耐心等待著,如同最有經驗的獵手。體內那縷焚滅特性與蓮台本體的共鳴越來越強,讓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金焰的“情緒”——那是被螻蟻挑釁的憤怒,以及一絲……似乎被陣法某種特性引動的不穩定。
時間一點點過去。燃石堡修士在堡主的指揮下,不惜代價地維持著陣法,大量靈石被消耗,偶爾有修士被金焰餘波掃中,瞬間灰飛煙滅。堡主本人也是額頭見汗,顯然消耗巨大。
終於,在某一刻,當又一道粗大的金焰火柱被大陣艱難分化、抵消後,蓮台的光芒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短暫的黯淡。而堡主操控的那麵赤色羅刹幡,也為了抵擋這次衝擊,靈光波動,露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破綻。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