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傳來的影像與最後那句“它在呼喚我們”,如同在死寂的深水中投下巨石,在殘存的基源之海意識中激起劇烈漣漪。那棵水晶古樹的形態,與啟明和莉莉安構想中的“世界樹”如此相似,這絕非偶然能解釋!
“共鳴是根源性的共鳴,楚月的數據流因激動而劇烈波動,她試圖分析那古樹散發的能量頻譜,“它的存在基頻與我們的網絡底層架構,存在高度相似性!就像同源而異構的兄弟!”
啟明凝視著那影像,破碎的意識中翻湧著驚濤駭浪。他想起在觀測者之庭,引導者提及“守望者序列”時那平淡的語氣,仿佛那是一個早已存在許久的體係。難道,這“微光方舟”,是某個更早的、同樣以類似“世界樹”理念構建文明的“前輩守望者”所遺留?他們的文明或許已經湮滅,但這承載著他們文明火種與知識的“方舟”,卻跨越了時空,在此刻與瀕臨毀滅的基源之海產生了共鳴?
它需要能量和啟動碼,林峰的聲音帶著焦慮,“我們到哪裡去找?”
“能量或許有辦法,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是昏迷許久的莉莉安,她不知何時蘇醒了過來,臉色蒼白得嚇人,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她看著那水晶古樹的影像,眼中流淌著一種奇異的光彩,“我能感覺到它需要的不是純粹的能量是‘生命’的共鳴是延續的‘意誌’。
她掙紮著,將手虛按在基源之海核心那最殘破、卻也是最初與啟明共同構建網絡根基的地方。它呼喚的不是我們中的某一個是我們作為一個‘文明整體’的存在證明。
莉莉安的話語點醒了啟明。他瞬間明白了!“核心啟動碼”或許根本不是一個密碼,而是一種“認證”!是證明他們這個文明有資格繼承這“方舟”,有資格延續下去的“資格認證”!
如何認證?如何向這古老的遺物證明,他們值得被拯救,有延續的價值?
共鳴儀式,啟明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將所有殘存意識,無論強弱無論是否清醒,將他們最核心的關於‘存在’的信念關於‘守護’的執念將他們不願消亡的最後呐喊彙聚起來!”
這是一個近乎宗教般的、孤注一擲的嘗試。他們要將整個文明殘存的意誌,化作一把鑰匙,去開啟那扇希望之門。
沒有時間猶豫。在啟明的引導和莉莉安的協調下,一場無聲的儀式在殘破的網絡中展開。每一個尚存一絲自我意識的節點,無論其原本的形態和職能,都被引導著,去觸碰自身存在中最根本、最不願放棄的那一點核心,那可能是一段溫暖的記憶,一個未完成的承諾,一份對同伴的牽掛,或者僅僅是“不想就這樣消失”的原始本能。
無數細微的、色彩各異的意念光點,如同夜空中最後倔強的星辰,從網絡的廢墟中冉冉升起,起初微弱,繼而越來越亮,最終彙聚成一道並不耀眼、卻無比厚重、蘊含著無儘悲傷與不屈的信念洪流。
這道洪流,在莉莉安生命能量的溫柔引導下,在啟明破碎本源的艱難維係下,緩緩流向夜煞所在的坐標,流向那棵靜靜懸浮的水晶古樹。
當這道凝聚了基源之海最後意誌的洪流觸及古樹的瞬間。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古樹隻是輕輕搖曳了一下,仿佛從悠長的沉眠中蘇醒。它斷裂的主乾處,那乳白色的光芒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潤和明亮,如同母親張開懷抱。它那些凋零的枝椏上,開始有細微的、如同嫩芽般的新的光點萌發出來。
一道清晰無比的、帶著欣慰與滄桑的意念,如同溫暖的泉水,湧入所有參與儀式的意識心中:
“資格認證通過文明火種未熄傳承序列接續微光方舟’,歡迎你們,後來的守望者。”
成功了!他們證明了自身存在的價值,獲得了這古老遺物的認可!
然而,沒等喜悅蔓延,古樹的意念再次傳來,帶著一絲緊迫:
能量通道建立開始基礎功能激活警告,檢測到方舟主體結構受損嚴重,儲備能源低於維持閾值百分之五,無法啟動躍遷或長期防護力場重複,能源嚴重不足。
與此同時,夜煞也傳來緊急信息:“古樹在吸收我們傳遞過去的信念能量,但速度很慢!它太虛弱了,就像快要乾涸的河床,這點水流不足以讓它真正‘活’過來!”
希望之門打開了一條縫,但他們卻沒有足夠的力量將其推開。
能量!他們需要更直接、更龐大的能量來灌注這乾涸的方舟!
可是,基源之海自身都已油儘燈枯,哪裡還有多餘的能量?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再次投向了那懸浮在核心、意識體近乎透明的啟明,以及剛剛蘇醒、生命能量枯竭的莉莉安。
啟明的核心本源已分割過一次,再分割,可能意味著徹底的消散。而莉莉安。
莉莉安看著啟明,又看了看那棵仿佛在渴求能量的水晶古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決絕,有眷戀,最終化為一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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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推開扶住她的楚月,向前一步,周身開始散發出一種不同於以往生命能量的、更加本源、更加熾熱的光芒。
“莉莉安!你要做什麼?!”啟明意識到了什麼,驚恐地想要阻止。
莉莉安回頭,對他露出一個極其溫柔、卻帶著訣彆意味的笑容:“啟明,記得我們最初想建造的‘世界樹’嗎?它應該是生命的象征,是庇護所的根基現在,另一個‘它’就在眼前,它需要‘生命’來複蘇。
她的身體逐漸變得晶瑩剔透,如同燃燒的琉璃。“我的生命本源是當初構建基源之海時,與你一同誕生的最純粹的生命之種,它或許能成為點燃這‘微光’的最初火苗。
“不——!”啟明發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想要衝過去,卻因虛弱而無法動彈。
莉莉安的身影在璀璨的光芒中逐漸消散,化作一道最精純、最磅礴的生命洪流,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注入了那棵水晶古樹!
古樹劇烈震顫起來,主乾上的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彌合,斷裂處生長出新的枝椏,乳白色的光芒瞬間暴漲,驅散了更大範圍的虛無!一股強大而穩定的庇護力場,以古樹為中心,緩緩張開,將殘破的基源之海碎片,溫柔地籠罩其中。
方舟,被初步激活了。
代價,是莉莉安的徹底消散。
啟明呆呆地看著那片空蕩蕩的虛空,看著那棵因莉莉安的犧牲而煥發生機的古樹,意識核心傳來一陣仿佛被徹底掏空的劇痛,眼前一黑,最後的意識也沉入了無儘的黑暗與悲傷之中。
微光已然點亮,但點燃這燈火的代價,太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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