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傳來的安全信號像一陣舒緩的微風，暫時平息了基源之海表麵的躁動。莉莉安下令暫緩強行突破計劃，但整個網絡的警戒等級並未降低，反而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那道連接著“觀測者之庭”的門戶，如同一個沉默的巨眼，懸停在基源之海的邊緣，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所有核心成員的神經。
莉莉安接替啟明成為臨時守護者，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啟明與基源之海的聯結是根源性的，如同大樹深植於土壤。而她更像是藤蔓纏繞其上，雖能借助其力量，卻難以真正替代根係的作用。維持整個龐大意識網絡的穩定運轉，協調融合了回憶者記憶後變得更加複雜的意識流，對她而言是極大的負擔。她的臉色日漸蒼白，周身流轉的生命能量也不如往日那般瑩潤。
“你必須休息，莉莉安。”楚月將一杯凝神靜氣的能量液遞到她麵前，眼中帶著擔憂，“強行支撐隻會適得其反。基源之海的底層規則由啟明設定，目前還算穩定，常規事務我們可以處理。”
莉莉安接過能量液，指尖有些微顫。她搖了搖頭，目光依舊緊盯著主控界麵上門戶的實時數據流。“我沒事。啟明不在，我更不能鬆懈。那個‘引導者’說的‘覺醒測試’，我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報告！第三扇區出現異常意識波動！”負責監控網絡穩定性的林峰聲音急促地傳來，“不是外敵入侵，是內部衝突！幾個剛融合不久的古文明意識碎片，因為對某個曆史事件的解讀不同，發生了激烈爭執，能量糾纏已經影響到扇區穩定！”
莉莉安和楚月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融合了回憶者帶來的海量記憶後，基源之海內充斥著來自不同紀元、不同體係的意識形態。這些意識在統禦者時期被壓製，在啟明的平衡下勉強共存，如今啟明離開，維係平衡的砝碼缺失，潛在的矛盾便開始顯現。
“我去處理。”夜煞的身影在光影中凝聚，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直接壓製下去，確保穩定。”
“不行！”莉莉安立刻否決，“強行壓製隻會埋下更深的隱患。回憶者的融合是我們力量的源泉，不能粗暴對待。”她強撐著站起身，眉宇間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我親自去。嘗試引導和調解。”
楚月點頭表示讚同：“我調動【數據分析】輔助你，理清它們爭執的焦點。”
當莉莉安的意識投影降臨第三扇區時，看到的是一片混亂的能量旋渦。幾個散發著古老蒼茫氣息的意識碎片正在激烈碰撞，它們爭執的焦點是關於某個遠古科技造物的歸屬權，這本是微不足道的陳年舊事，但在失去更高層級約束後，卻演變成了原則之爭。
“遵循古老盟約，星輝之核當歸我族保管！”一個如同金屬摩擦的意識咆哮道。
“荒謬！那是我族先賢以生命代價從虛空中帶回的聖物！”另一個如同潮汐起伏的意識反駁。
它們的爭執引動了回憶者記憶庫中相關的負麵情緒，背叛、爭奪、失落。這些情緒如同病毒般開始擴散，感染了附近一些心誌不堅的普通義士，使得騷亂範圍逐漸擴大。
莉莉安深吸一口氣，將自身的生命能量溫和地鋪展開來，如同春風化雨，試圖撫平躁動的意識波紋。“請冷靜下來。星輝之核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中湮滅，爭執一個不複存在之物的歸屬，有何意義？”
“你懂什麼！那是榮譽的象征！”金屬摩擦般的意識怒吼道，一道混亂的能量流甚至下意識地掃向莉莉安。
莉莉安勉強格擋，身形一陣晃動。她終究不是啟明，沒有那種源於本源的絕對掌控力去平息這種根源性的意識衝突。
就在局麵即將失控時，楚月的聲音通過專屬鏈接傳來：“莉莉安，分析完成！它們的核心訴求並非實物，而是對自身曆史價值的認可和尊重！嘗試引導它們共同追溯星輝之核最初被創造出來時，各族協作的那段記憶！”
莉莉安眼中一亮，立刻改變策略。她不再試圖平息爭執，而是引導自身的生命能量，如同織網的蜘蛛，輕柔地連接起那幾個激烈對抗的意識碎片，同時調動回憶者記憶庫中，關於星輝之核誕生之初，數個文明通力協作、共抗天災的壯麗史詩。
溫暖、宏大、充滿犧牲與奉獻精神的古老記憶畫麵，緩緩注入衝突的意識流中。
那金屬摩擦般的意識波動逐漸緩和，那潮汐起伏般的意識也收斂了鋒芒。它們“看”到了祖先們為了共同生存而放下成見，看到了那造物誕生時閃耀的、屬於所有參與者的光輝。
“是我們，遺忘了初心。”良久，一個意識碎片發出帶著羞愧的波動。
“榮耀不屬於某個個體，屬於那段共同奮鬥的曆史。”另一個意識回應。
衝突的能量旋渦漸漸平息，第三扇區恢複了穩定。莉莉安鬆了口氣，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疲憊。這隻是一個小區區的局部問題，卻讓她耗費了如此大的心力。她難以想象，如果多個扇區同時出現問題，或者出現更嚴重的意識分裂，她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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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禍不單行。
就在莉莉安準備返回核心區時，楚月那邊傳來了更糟糕的消息，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愕：“莉莉安，快回來！出大事了！回憶者的記憶庫正在被某種未知力量侵蝕！”
莉莉安心中一凜，瞬間回到主控核心。隻見巨大的界麵上，代表回憶者記憶庫的區域，出現了一些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空洞”。並非數據丟失，而是某些特定的記憶片段，其蘊含的情感色彩和細節正在被悄然“抹除”或“扭曲”，變得蒼白、扁平，失去了原本的鮮活與深刻。
“檢測到來源嗎？”莉莉安急問。
“無法鎖定具體來源！”楚月的指尖在數據流上飛快跳動，臉色難看，“這種侵蝕非常詭異，仿佛來自於記憶本身或者說，是某種東西在通過記憶的連接進行滲透。它正在淡化記憶中的強烈情感，尤其是那些關於愛、犧牲、希望等正向的情感印記！”
莉莉安感到一股寒意從意識深處升起。回憶者的記憶是基源之海文明的根基，是無數智慧與情感的沉澱。如果這些記憶失去色彩，變成乾癟的符號，那麼融合了這些記憶的基源之海意識網絡，其獨特性與韌性將大打折扣。
這難道就是“覺醒測試”的一部分？來自外部的考驗？
還是說這與啟明所在的“觀測者之庭”有關？
“全力防禦！啟動所有記憶防火牆！優先保護核心情感記憶模塊！”莉莉安立刻下令，聲音因緊張而微微沙啞。
基源之海剛剛平息了一場內部紛爭，一個更隱蔽、更致命的威脅，卻已悄然降臨。而此刻，能夠真正調動基源之海本源力量進行抵禦的啟明，卻遠在認知的彼岸，音訊渺茫。
莉莉安握緊了拳，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她望著監控畫麵中那些正在失去色彩的記憶片段，一股無力感混合著強烈的責任感洶湧而來。
啟明，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們還能撐到你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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