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晨，陽光透過值班室的紗簾，灑在葉修身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線。他剛剛完成了全團戰備巡查，長時間的工作讓他的後頸有些發酸。
葉修揉了揉後頸，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走到軍線電話前。
他的手指在電話的按鍵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撥通後，傳來了俞維傑的聲音。由於是早晨，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背景中還能聽到鍋鏟碰撞的聲音，似乎青姝正在做早飯。
"喂？"俞維傑的聲音傳來。
“老師，新年好！”葉修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聲音中透露出尊敬和喜悅，“給您拜年了。”
電話那頭傳來老人爽朗的笑聲：“哈哈，臭小子，昨晚衛星入軌的捷報看到了吧？”突然，他的聲音壓低了一些，“等等，有人要搶電話……”
葉修聽到聽筒裡傳來一陣窸窣的拉扯聲，仿佛能想象到電話那頭老人正和人爭搶著電話的場景。接著，是俞青姝急促的呼吸聲，顯然她是費了一番力氣才搶到電話的。
“葉修？你……你那邊冷不冷？”俞青姝的聲音像裹著蜜糖的糯米團子，軟糯中帶著一絲甜意。
葉修望著窗外正在掃雪的戰士們，他們的身影在皚皚白雪中顯得格外堅毅。他的喉結動了動，回答道：“不冷。團裡發了新式防寒服，比咱們在酒泉看衛星發射時暖和多了。”
“爺爺說你們團要換裝新型指揮係統了？”俞青姝的語速突然加快，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那個量子加密模塊我改進了三次！還有……”
她的聲音就像被突然剪斷的琴弦一樣，戛然而止，聽筒裡傳來一陣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葉修的腦海中幾乎立刻浮現出她此時的模樣——肯定又是咬著筆帽，全神貫注地翻閱著那厚厚的實驗筆記。
“青姝……”他情不自禁地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中透著一絲溫柔和期待，“下次休假的時候……我們一起去黃山看雲海吧。”
話一出口，葉修自己都愣住了。這個提議，分明就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他說過的話。那時候，他們剛剛相識，彼此都還有些羞澀和拘謹。
電話那頭，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葉修甚至能感覺到俞青姝的呼吸聲，仿佛她就在自己耳邊一樣。那呼吸聲輕柔而緩慢，像是在猶豫著什麼，又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俞青姝才終於輕聲回答道：“好呀……不過，得等我做完星載計算機的測試才行……”她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似乎還帶著一絲無奈。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哎呀，爺爺，你彆偷聽！”
這聲驚呼讓葉修有些措手不及，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有其他人在旁邊。緊接著，背景音裡傳來俞維傑的笑聲和調侃聲：“科研攻關要抓緊，個人問題也要解決嘛！”
葉修的臉“唰”地一下紅了，他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心裡暗自嘀咕，這可真是太尷尬了，沒想到俞青姝的爺爺也在旁邊，而且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就在這時，俞青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聽起來有些害羞和急切：“那個……葉修。”她的語氣有些慌亂，似乎想要趕緊解釋清楚，以免讓葉修感到不舒服。
“葉修！我……我給你寄了新年禮物，應該今天就到啦！”她的語速快得像一陣風，似乎想要趕緊把話題帶過去，“是用廢棄芯片做的護身符哦，實驗室的小張說特彆靈驗的……”
值班室的門突然被敲響。通訊員探進頭來："葉參謀，有您的加急包裹！"
葉修夾著電話拆開牛皮紙包，一枚用金絲纏繞的芯片吊墜滑落掌心。芯片表麵蝕刻著細小的"南鬥"字樣，在晨光中泛著藍紫色的虹彩。
“收到了？”俞青姝的聲音仿佛被一陣輕風拂過，變得輕柔而又縹緲，仿佛稍一用力就會飄散在空氣中。
葉修緊緊握住手中的吊墜。
吊墜裡的程序，是他們第一次在實驗室相遇那天的氣象數據。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那個日子：1991年9月16日。
那天的實驗室裡，氣溫是21c，微風輕拂，風速不過3級，而p2.5的值更是低至僅有12。這些數字，他從未忘記，它們如同刻在他心上一般清晰。
“下次休假，”葉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們去看真正的星星吧。”他不想再通過衛星雲圖去觀察那些遙遠的星辰，也不想再在實驗室的頻譜儀上追逐它們的蹤跡。
他希望能像所有普通的戀人一樣，與俞青姝並肩而立，一同仰望著那片浩瀚的星空。
然而，電話那頭卻突然傳來俞維傑故意提高的嗓門：“丫頭，鍋裡的年糕要糊啦！”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劃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我……我得去幫爺爺了！”俞青姝的聲音有些慌亂，似乎被這意外的打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儘管她嘴上說著要去幫忙，卻遲遲沒有掛斷電話，仿佛還有千言萬語想要對葉修說。
最終，聽筒裡傳來了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想你”，接著便是一陣忙音的嘟嘟聲。那聲音在葉修的耳邊回蕩，久久不散。
葉修保持著握話筒的姿勢，直到窗外響起集合哨聲。
晨光中，那枚芯片吊墜在他掌心投下細小的光斑，如同一顆被馴服的星辰。
值班日誌上，新年的第一頁已經落筆："1997年1月28日，農曆正月初一，戰備狀態正常。"墨跡未乾處，一滴水漬悄然暈開，像是晨露，又像是某個未說出口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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