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整備後的第四天清晨，葉修站在作訓股檔案室，手指輕輕敲打著鐵皮櫃。
櫃子裡原本整齊擺放著的檔案盒，此刻卻顯得有些淩亂不堪。
這些檔案盒裡存放的，正是這次運輸任務的完整記錄。
葉修緩緩地拉開櫃門，一股紙張氣息撲麵而來。他定睛一看，發現這些檔案盒的位置明顯與他上次整理時不同，顯然是被人頻繁翻動過。
連忙抽出其中一本日誌。這本日誌的扉頁上，有一張借閱登記表，上麵詳細記錄了每一次資料的借閱情況。
葉修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條記錄上，隻見上麵赫然寫著：師部，第四次調閱，時間是短短一周內。
“第四次了……”葉修低聲自語道，眉頭不自覺地緊緊皺起。他翻開自己的日程本，在上麵畫下了第四個醒目的紅圈。
作為一名參謀，葉修對數字有著近乎偏執的敏感。他深知，正常情況下，師部對團級訓練資料的調閱頻率絕不會如此頻繁，通常每月最多也就一次而已。
窗外傳來坦克發動機的試車聲，葉修走到窗邊，看見三輛經過信息化改造的96式正在車場進行晨間檢查。
林小滿的身影在其中一輛坦克旁忙碌，正指導幾名技術兵安裝改進版的健康監測傳感器。
長途運輸中這個係統的出色表現，讓它從"林小滿的小玩意"升級成了"團裡重點關注項目"。
"葉參謀！"作訓參謀小李匆匆推門而入，"團長通知半小時後開會，說是要討論長途運輸的總結報告。"
葉修看了眼手表："不是原定後天嗎？"
"提前了。"小李壓低聲音，"師長辦公室剛來了電話。"
葉修的眼神微微閃動。他快速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抽出一份標有"機密"的文件夾，裡麵是他這幾天熬夜整理的運輸數據分析報告。
"去通知技術保障分隊，把林小滿那個係統的測試數據也準備好。"
會議室裡的氣氛比預想的要緊張。王慶瑞團長站在投影幕布前，雙臂交叉在胸前，眉頭緊鎖。
這位參加過南疆戰役的老兵雖然年近50，但腰板依然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
"都到齊了？"王團長的聲音沙啞卻有力，"葉參謀，你先說。"
葉修走到台前，打開投影儀。屏幕顯示出這次運輸任務的全程三維軌跡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顏色的標記點。
"本次運輸全程372公裡，耗時14小時23分。"葉修的聲音平靜而清晰，"相比去年同期同路線運輸，時間縮短了5小時17分，故障率下降63。"
他點擊遙控器，畫麵切換到一組複雜的波形圖："這些是林小滿開發的健康監測係統記錄的數據。紅色標記表示係統預警，綠色表示實際發生的故障。可以看到，係統成功預測了全部7起機械故障，誤報率為零。"
會議室裡響起低聲的議論。葉修注意到裝備股長正湊近周高參耳邊說著什麼，而周高參的表情從懷疑逐漸變成了驚訝。
"但是，"葉修突然提高音量，畫麵切換到一張對比表，"我們也發現了嚴重問題。"
表格左側列著信息化係統的各項性能指標，右側則是傳統指揮手段的表現。在"極端天氣穩定性"一欄，信息化係統的評分隻有可憐的32分。
"暴雨期間，主控係統崩潰三次，數據鏈中斷累計47分鐘。"葉修指向一組刺眼的紅色數據，"更嚴重的是，各子係統間存在數據衝突，林小滿的健康監測係統與主控係統的故障判斷有13處不一致。"
王團長突然打斷："葉修，直說吧，你覺得我們這套信息化係統能打仗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葉修身上。他深吸一口氣："單獨使用，不能。與傳統手段結合使用，可以顯著提升戰鬥力。"
他調出最後一張幻燈片——這是他在運輸途中偷偷拍下的照片：
周高參在暴雨中一手拿著無線電，眼睛卻盯著偶爾閃爍的顯示屏；
王鐵柱蹲在坦克旁，一邊聽發動機聲音一邊對照林小滿係統給出的頻譜圖；技術兵們在紙質地圖和電子導航之間快速切換...
"這才是正確的使用方式。"葉修的聲音堅定起來，"不是用新技術取代老傳統，而是讓兩者相互補充。就像王鐵柱班長說的——"我不懂頻譜分析，但我知道刹車時是什麼感覺"。"
會議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王團長走到窗前，背對著眾人，肩膀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師部昨天開了會。"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下個月，全軍將舉行"礪劍97"大型對抗演習，重點檢驗部隊信息化建設成果。"他轉過身，目光掃過每個人，"我們702團被指定為藍軍主力裝甲突擊群。"
一陣騷動席卷會議室。擔任演習主力意味著無上的榮譽，也意味著巨大的壓力。
"師部調閱了我們這次運輸的所有資料。"王團長繼續道，"他們想知道，這支"信息化改造試點單位"到底有幾分成色。"
他走到葉修麵前，兩人目光相接："葉參謀，你覺得我們準備好了嗎？"
葉修沒有立即回答。他想起運輸途中那些驚險時刻，想起係統崩潰時手忙腳亂的場景，也想起林小滿熬夜調試代碼的背影和王鐵柱對振動頻率的精準判斷。
"還沒完全準備好。"他最終誠實地說，"但給我們兩周時間，我能讓各係統的兼容性提升70，故障率再降一半。"
王團長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你小子倒是實在。"他轉向全場，"從今天起，全團進入二級戰備狀態。
葉修負責信息化係統整合，各營連主官配合。兩周後，我要看到一支能打勝仗的信息化裝甲團！"
散會後，葉修被王團長單獨留下。老團長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看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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