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裹著城市特有的、混雜著尾氣和空調外機熱浪的氣味,吹過人才市場門口攢動的人頭。林逸被人流推搡著,從最後一個招聘展位前擠出來,手裡那張薄薄的、精心修飾過的簡曆,邊角已經有些卷曲潮濕。
又一家。“回去等通知。”
這句話他今天聽了不下二十遍。最初還會在心底泛起一絲微弱的希望,到現在,已經麻木得連失望都感覺不到了。汗水沿著鬢角滑落,黏膩地沾在襯衫領口上,這身為了麵試特意買的、並不太合身的行頭,此刻像一層蒸籠布,裹著他發沉的身體和更沉的心。
手機在褲袋裡震動,他掏出來,屏幕上閃爍著“媽”的字樣。指尖懸在接聽鍵上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任由它響到自動掛斷。說什麼呢?說兒子沒用,讀了四年大學,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說這座城市繁華耀眼,卻沒有一盞燈願意為他點亮?
他抬頭,望著遠處玻璃幕牆反射的刺眼陽光,高樓大廈如同冰冷的鋼鐵叢林,將他這個渺小的外來者隔絕在外。倦意,從骨頭縫裡一絲絲滲出來。
回吧。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瘋狂滋長,纏繞住他所有的猶豫和不甘。
兩天後,林逸拖著那個跟他一樣灰撲撲的行李箱,踏上了返回老家的綠皮火車。車輪撞擊鐵軌,發出單調而冗長的“哐當”聲,窗外的景致逐漸從密集的樓群變為開闊的田野,濃鬱的綠色潑灑開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透過窗縫鑽進來,衝淡了車廂裡泡麵和汗液混合的渾濁氣味。
母親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等他,見到他,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隻反複說著:“回來好,回來好,家裡總歸有飯吃。”
父親話不多,吃過晚飯,吧嗒著旱煙,把一把磨得鋥亮的鋤頭塞到他手裡:“明兒個,跟我去後山把那塊荒地拾掇出來,種點玉米。”
林逸握著冰涼的鋤柄,手心被粗糙的木紋硌著。這就是現實。從城市的求職場,換到了家鄉的黃土地。他咧了咧嘴,想笑,卻沒發出聲音。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林逸就被父親叫起。跟著來到後山那片屬於他家的荒地。雜草長得比人都高,碎石塊零星散布。父親在前麵悶頭清理,動作熟練而富有韻律。林逸學著他的樣子,揮起鋤頭。
“哐!”
一聲悶響,手臂震得發麻。鋤頭像是磕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他以為是塊大石頭,啐了一口,用力將鋤頭撬進旁邊的土裡,想把那玩意兒弄出來。
幾下刨挖,一塊約莫拳頭大小、形狀不甚規則的物體滾落出來。拂去表麵的泥土,露出它本來的樣貌。不是預想中粗糲的岩石,觸手溫潤,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活物般的暖意。顏色是混沌的,乍看是沉鬱的墨黑,細看卻又隱隱流動著七彩的毫光,像把一片極光濃縮在了裡麵。質地非玉非石,光滑得不可思議,仿佛經過億萬年的水流打磨。
“爸,你看這是啥?”林逸把石頭遞過去。
父親接過來掂量了一下,又對著光看了看,搖搖頭:“就是個怪點的石頭蛋子,山裡啥稀奇玩意兒沒有。扔了吧,礙事。”
林逸卻有些舍不得。這石頭握在手裡,那股溫潤的暖意似乎能透過皮膚,緩緩熨帖著他連日來焦躁疲憊的心神。他把它揣進了褲兜裡:“我留著玩吧。”
白天跟著父親勞作,身體累得幾乎散架。晚上,林逸草草扒了幾口飯,衝了個涼,就把自己摔在了那張久違的、鋪著舊棉絮的木床上。那塊石頭被他隨手放在了枕頭邊。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他幾乎瞬間就沉入了夢鄉。
然後,夢境變了。
不再是混沌的黑暗或零碎的現實片段。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虛空,上下左右皆是朦朧的霧氣,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絕對的寂靜。然而,在這片死寂的中央,一點溫潤的光華亮起。
是他撿到的那塊石頭。
它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表麵的混沌色彩流動加劇,七彩毫光大盛,驅散了周圍的迷霧。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柔和,最終凝聚成一道模糊的、窈窕的身影。
身影逐漸清晰。
那是一位女子,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容貌,仿佛彙聚了天地間所有的靈秀與光華。她穿著一襲似紗非紗、似霧非霧的月白色長裙,衣袂在無風的虛空中輕輕飄動。青絲如瀑,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挽住部分,其餘柔順地披散在身後。她的眼眸睜開,瞳孔深處仿佛蘊藏著星辰生滅、宇宙輪回的景象,清澈、深邃,帶著一種亙古的滄桑與悲憫。
她靜靜地注視著林逸,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靈魂。
林逸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了。是夢,一定是夢!可這夢境真實得可怕,那女子的威儀與美麗,帶著實質般的壓迫感,讓他生不出絲毫褻瀆的念頭。
女子並未開口,但一段清晰的信息流,直接烙印在了林逸的腦海深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得吾‘源初之石’,即承因果。今傳汝《混沌源初訣》築基篇,引氣入體,淬煉凡胎,築就道基。靈氣非止於洞天福地,天地萬物,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乃至自身呼吸勞作,皆可為引,化生靈力……”
伴隨著總綱,是一段極其複雜、卻又玄奧無比的運氣法門,以及無數關於人體經絡、穴竅、天地能量感知的古老知識。這些信息龐大精深,此刻卻如同原本就屬於他一般,清晰地印刻著。
“勤修不輟,自有造化。莫負…機緣…”
女子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聲音也漸次飄遠,連同周圍混沌的虛空一起,如同退潮般消散。
林逸猛地睜開眼。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雞鳴聲遠遠傳來。他大口喘著氣,心臟砰砰直跳,渾身被冷汗浸透。是夢?可腦海裡那篇名為《混沌源初訣》的功法,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那運氣法門,那經絡圖譜,曆曆在目!
他猛地看向枕頭邊。
那塊石頭靜靜躺在那裡,在清晨熹微的光線下,內部仿佛有極細微的流光一閃而逝,恢複了平時那副溫潤古樸的模樣。
他顫抖著手拿起石頭,那股熟悉的暖意再次傳來。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一絲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清涼的氣流,正順著他的手心勞宮穴,緩緩滲入體內,沿著夢中功法指示的某條陌生經絡,極其緩慢地流動了一小段距離。
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