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訪談,徹底變成了一場高密度的思想碰撞。撒貝寧顯然做足了功課,問題愈發深入犀利,從《天龍八部》的結構美學,談到其中蘊含的佛道思想,再具體到某個人物的命運隱喻。
陸清歌更是旁征博引,應對自如。從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的宿命論,談到佛教的“求不得”苦與“放下”的智慧,再精妙地落回《天龍八部》的具體人物和情節分析。他邏輯極其清晰,見解獨到深刻,卻又總能以深入淺出的方式表達出來,引用的典故詩詞信手拈來,恰到好處。
整個演播廳仿佛變成了一個最高級彆的文學沙龍。撒貝寧這位以博學急智著稱的“北大才子”,此刻更像一個沉浸在知識盛宴中的優秀學生,聽得目不轉睛,不時點頭,提出的問題也往往能引出陸清歌更精彩的闡述。兩人一來一往,節奏流暢,思想的火花四濺,卻又始終保持著電視節目所需的觀賞性與親和力。
期間,撒貝寧提到了一個許多讀者和學者都感興趣的問題:“陸先生,您作品中那些精妙的詩詞歌賦,比如《天龍八部》的回目詞,以及人物口中所吟誦的那些極具水準的詩詞,一直為人所稱道。甚至有外界猜測,是否有國學大師從旁代筆?您能否為我們解惑?”
這個問題略帶鋒芒,卻又在情理之中。
陸清歌聞言,淡然一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了然和些許的玩味。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輕聲吟誦道:
““煙雨迢迢映古城,青衫舊劍客心驚。十年風雨江湖路,半是恩仇半是情。””
一首從未發表過的、七言絕句,從他口中流暢吟出。詩句對仗工整,意境蒼涼,充滿了經典的武俠情懷和古典詩詞韻味。
吟誦完畢,他看著撒貝寧略帶驚訝的表情,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這是我早年構思另一個故事時隨手寫下的。其中‘煙雨古城’化用李商隱《夜雨寄北》的意象,‘青衫’暗指白居易《琵琶行》的江州司馬,用以烘托漂泊之感。‘恩仇’與‘情’的對仗,則是武俠敘事本身的矛盾張力所在。寫詩填詞於我,如同思考時的呼吸,是內在情感與學識積累的自然流露,無需假手他人。”
他不僅證明了能力,更輕描淡寫地展示了其深厚的學養底蘊。
撒貝寧聽完,愣了兩秒,隨即忍不住撫掌讚歎,搖頭苦笑:“陸先生,您這……您這簡直是行走的中華文庫啊!我這問題問得,簡直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了。佩服!真心佩服!我現在完全相信,那些詩詞非您莫屬了!”
他的讚歎沒有絲毫誇張成分,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折服。現場的工作人員,即使不太懂詩詞,也能從陸清歌那信手拈來的從容和撒貝寧的反應中,感受到那種碾壓級的文化壓迫感。
錄製時間原定一小時,最終卻遠遠超時。但當導演示意結束時,無論是撒貝寧還是現場工作人員,都覺得意猶未儘。
紅燈熄滅,錄製結束。
撒貝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剛從一場高強度的大腦瑜伽中恢複過來。他站起身,再次向陸清歌伸出手,這一次,握手的時間更長,力度也更重,語氣充滿了誠摯:
“陸先生,非常感謝!今天這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不,讀十年書也未必能聽到如此真知灼見。受益匪淺,茅塞頓開之處太多了。期待以後還能有機會,再向您請教。”
陸清歌也站起身,溫和一笑:“撒老師言重了。和您對話也很愉快,您的很多問題都很有深度,啟發了我新的思考。”
兩人又簡單交流了幾句,撒貝寧親自將陸清歌送出演播廳,這才返回。
走在央視大樓明亮的走廊裡,陸清歌的神情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剛才那場精彩絕倫的思想交鋒,似乎隻是他浩瀚精神世界的一次尋常漣漪。但對於所有目睹了這場訪談的人而言,“陸清歌”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分量,已變得更加沉重,更加耀眼。
這不僅是一位暢銷書作家,一位文化符號的創造者,更是一位學識淵博、思想深邃、真正擔得起“先生”二字的——文人。
央視演播廳的強光燈餘溫尚存,思想交鋒的激蕩仍在腦中微微回響。陸清歌婉拒了工作人員後續的寒暄,獨自沿著鋪著靜音地毯的走廊,走向專為他準備的會客廳。推開厚重的實木門,室內隻亮著幾盞暖黃色的壁燈,光線柔和。
一道窈窕的身影正背對著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燕京璀璨的夜景。聽到開門聲,她轉過身來。
是劉天仙。
她似乎剛結束某個活動,身上還穿著一件香檳色的流蘇長裙,外麵隨意披了件柔軟的白色針織開衫,長發鬆鬆挽起,露出線條優美的天鵝頸。未施濃妝,臉上帶著些許疲憊,卻更添幾分慵懶的風情。看到陸清歌,她那雙清澈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如同落入了星辰,唇角彎起一個溫柔而欣喜的弧度,顧盼之間,流光溢彩。
“結束了?累不累?”她聲音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糯,自然地迎上前兩步。
陸清歌眼底掠過一絲真正的驚訝,隨即被濃濃的暖意取代。他反手關上門,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快步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指尖能感受到她針織衫下溫熱的肌膚和微微突出的脊椎骨。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讓你彆等,這邊結束可能很晚。”他的聲音比在鏡頭前低沉柔和了許多,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
“活動結束得早,想著離你不遠,就過來看看。”劉天仙仰頭看著他,笑意更深,“而且,陸大學者央視首秀,我怎麼也得來接你‘下班’呀。”她故意用了“下班”這個詞,帶著點俏皮的調侃。
陸清歌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笑顏,聞到她發間熟悉的淡淡梔子花香,混合著一絲晚宴上的香檳氣息,一天下來的疲憊似乎瞬間消散了大半。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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