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像是整個顱骨被塞進了工業攪拌機,又灌滿了劣質龍舌蘭酒的灼燒感。耳鳴尖銳得刺穿鼓膜,取代了記憶裡最後殘留的派對喧囂。
林越在一陣劇烈的顛簸和窒息感中,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視線模糊,陽光毒辣。不是公寓熟悉的吊頂,不是宿醉後淩亂的床鋪,而是一片刺眼的、無邊無際的蔚藍,和耳邊永不停歇的、雷鳴般的浪潮聲。
他猛地坐起,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讓他幾乎嘔吐。身下不是床墊,而是粗糙硌人的砂石,帶著海水的濕氣。鹹腥的海風灌滿鼻腔,取代了紐約冬夜熟悉的霧霾和香水味。
“這……是哪兒?”
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的。喉嚨乾得冒火,每一次吞咽都帶來刀割般的疼痛。他環顧四周,心臟瞬間沉入冰窟。
眼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海岸線。白色的沙灘向前延伸,儘頭是嶙峋猙獰的黑色礁石,碧藍的海水一遍遍衝刷著海岸,激起白色的泡沫。身後,則是茂密得令人窒息的綠色叢林,高大的樹木糾纏著藤蔓,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隔絕了所有文明的跡象。
沒有高樓,沒有公路,沒有船隻,沒有人煙。隻有海鳥的鳴叫和風吹過棕櫚樹葉的沙沙聲。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是一名環境科學碩士,一個在都市叢林中長大的二十五歲青年,最大的野外經驗不過是在中央公園野餐。而現在,他獨自一人,被困在這座島上。
“該死!怎麼回事?”
他試圖回憶。昨晚……公司的年終派對……喝了很多酒……然後呢?記憶像斷線的珠子,散落一地,最後停留在一個模糊的、失重墜落的瞬間。
穿越?這種隻存在於小說和電影裡的橋段?
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手機?泡了海水,屏幕漆黑,徹底報廢。錢包?不知所蹤。身上隻剩下一件可笑菠蘿圖案的襯衫和一條單薄的休閒褲,早已被海水浸透,沾滿沙礫。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最初的恐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所剩無幾的專業知識分析處境。
“水……必須先找到淡水。”
在熱帶環境下,脫水會在幾小時內導致意識模糊,器官衰竭,死亡是遲早的事。他知道不能喝海水,那會加速脫水。
他沿著海岸線踉蹌地行走,陽光炙烤著皮膚,砂礫燙腳。他希望能找到彙入海洋的小溪或瀑布,但目之所及,隻有無儘的海灘和礁石。喉嚨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頭暈眼花,腳步虛浮。
絕望中,他看到一些寬闊的芭蕉葉上積攢的晨露。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撲過去,用舌頭舔舐葉片上微不足道的濕潤。這點水分如同杯水車薪,反而刺激了更強烈的渴感。
“不行……不能這樣……”
他知道必須向內陸尋找。拖著疲憊的身體,他踏入叢林邊緣。悶熱、潮濕的空氣包裹上來,各種奇異的昆蟲鳴叫聲充斥耳膜,腳下的腐殖質鬆軟濕滑。
他仔細觀察植被——哪裡植物最茂盛、最綠?他注意到一條蜿蜒通向島內的植物帶顏色格外深綠。跟蹤動物的足跡?沙地上有一些小鳥和不明小獸的爪印,但痕跡雜亂,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體力在快速流失。頭痛加劇,視線開始模糊。他靠在一棵大樹上喘息,幾乎要放棄。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但持續的“嗡嗡”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一群飛蟲,在他側前方的一片岩壁裂縫附近盤旋。
昆蟲!它們的幼蟲需要在靜水中發育!
希望重新燃起。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撥開遮蔽岩壁的茂密藤蔓。
岩壁上,有細小的水流不斷滲出,在底部一個天然形成的石窪中,積攢了淺淺的一汪清水。那水看起來清澈見底。
狂喜瞬間衝昏頭腦,他幾乎要撲上去痛飲。
但殘存的理智拉住了他。野外水源,看似清澈,也可能含有細菌、寄生蟲或礦物毒素。
他匍匐下身,先是小心地嗅了嗅,沒有異味。然後,他用手捧起一點水,先是潤濕自己乾裂的嘴唇。一股清涼的感覺滲透進來。
沒有刺痛,沒有麻木。
他壓抑著激動,又小口啜飲了一點。水順著喉嚨滑下,滋潤著如同火燒的食道和胃部。
他沒有立刻狂飲,而是等待了片刻,感受身體是否有異樣。
沒有。隻有被滋潤的快感。
直到這時,他才放下心來,用手捧起水,小口卻連續地喝了起來。他控製著速度,避免刺激可能已經萎縮的胃。
當清涼的淡水充盈身體時,他幾乎要感動得哭出來。這口水,不僅僅是解渴,更是絕望中的第一道曙光。
第四部分:身份之謎
補充了水分,體力稍有恢複,林越開始檢查自身。破爛的衣物下,是一具精瘦但線條分明的身體,皮膚黝黑,布滿了各種新舊傷痕——擦傷、劃痕,甚至有幾道陳舊的、似乎是被利刃所傷的疤痕。這絕不是他原來那具缺乏鍛煉的白領身體。
他跌跌撞撞走到水邊,看向倒影。水中的臉孔消瘦,顴骨突出,嘴唇乾裂,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迷茫——一張完全陌生的、飽經風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