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敲擊聲在深夜的辦公區裡顯得格外清脆。林楓盯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指尖飛快移動，偶爾停下來抿一口已經涼透的泡麵湯。顯示器幽幽的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專注的輪廓。
他所在的這個角落，像被遺忘的孤島。周圍工位早就空了，隻有他的燈還亮著。
“我靠！真的假的？”
一聲突兀的驚呼從遠處工位傳來，打破了寂靜。是隔壁項目組幾個還在加班的小年輕，正湊在一台電腦前，嘰嘰喳喳。
“蘇清雅啊！真是她！”
“孩子都這麼大了？藏得太深了吧！”
“看著得有好幾歲了，這得隱婚多少年？”
“關鍵是娃還挺好看，像媽……”
“像嗎？”一個聲音拔高，帶著點難以置信，“我怎麼覺得……那個小男孩，看著有點眼熟呢？”
這話飄過來，林楓敲鍵盤的手指頓了一下，僅僅一下。像媽就像媽吧，跟他有什麼關係。他重新聚焦在代碼邏輯上，試圖屏蔽那些乾擾。娛樂圈的新聞，離他這個世界太遙遠，還不如眼前這個該死的bug來得真實。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順手拿起旁邊的泡麵桶，晃了晃，湯已經凝了一層油。算了。他放下桶，身體往後靠近椅背，長長吐出一口氣。連續熬了三個大夜，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瘋了似的震動起來，屏幕瞬間被一連串密集的消息提示點亮。
發信人，王海。
林楓皺了下眉，這家夥又抽什麼風。他懶洋洋地劃開屏幕。
映入眼簾的是一連串咆哮體。
“我滴個親娘四舅姥爺！！！”
“楓子！！！快！！！看新聞！！！看熱搜！！！第一條！！！爆了！！！”
“蘇清雅！！！是咱們那個校花蘇清雅嗎？！她她她……她帶了三個娃回國！！！機場照都炸了！！”
林楓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方，那句“關我屁事”還沒打出去，王海的下一條信息就炮彈似的砸了過來。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那三個娃！！！你快點開照片看！！！仔細看！！！尤其那個小男孩！！！”
“那眉眼！！！那臉型！！！那不愛笑的死樣子！！！”
“林楓！！！你他媽實話跟我說！！！你大學那會兒是不是真跟蘇清雅有點什麼？！這娃怎麼跟你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當年是不是乾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然後提褲子跑了？！”
林楓的呼吸滯住了。
辦公室慘白的燈光照在他臉上，能看清他眼底驟然縮緊的瞬間。那些關於“眼熟”的議論，王海這劈頭蓋臉的一頓吼，像無數根細針，猝不及防地紮進他麻木的神經裡。
蘇清雅。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插進記憶的鎖孔，試圖擰開一段被他刻意塵封的過往。腦海裡閃過一些模糊的碎片，校園的林蔭道，女孩清冷的側影，還有一個……混亂的、被他強行遺忘的夜晚。
心跳毫無預兆地開始加速，咚咚咚，撞得他胸口發悶。
他指尖有些發涼，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落下。腦子裡亂糟糟的，王海的話和遠處同事那些關於“孩子”“隱婚”的議論混在一起，嗡嗡作響。
不可能。
他對自己說。這太荒謬了。那是蘇清雅，高高在上的月亮，他早就夠不著了。幾年前那晚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怎麼可能。
他盯著王海發來的最後那句話——“跟你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手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點開了王海緊隨其後發來的那張機場高清照片。
圖片加載出來的那一刻，林楓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照片正中央，是那個被無數鏡頭聚焦的小男孩。他繃著臉，眉頭習慣性地蹙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透過屏幕，冷靜地、甚至帶著點審視地，望向外麵的世界。
那眉眼。
那抿緊的嘴唇線條。
那副天生帶著點不耐煩又強行忍耐的神氣……
林楓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辦公室裡所有的聲音，鍵盤聲，議論聲，都像潮水一樣迅速退去，消失不見。世界隻剩下他和屏幕上那個孩子的臉，以及自己擂鼓般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像。
太像了。
像得他渾身發冷，像得他手裡的手機幾乎要握不住。
泡麵桶冰冷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與此刻心頭掀起的驚濤駭浪形成尖銳的對比。他這座與世隔絕的孤島，好像突然被一個從太平洋對麵打來的巨浪，狠狠拍在了礁石上。
他盯著那張小小的、卻仿佛蘊藏著核彈威力的臉，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盤旋著，揮之不去。
王海的消息又彈了出來，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楓子……你還在嗎？”
“說話啊。”
“你……沒事吧？”
林楓緩緩抬起頭，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前方冰冷的顯示器上，那上麵還停留著他未寫完的代碼。他張了張嘴，喉嚨乾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深夜的辦公室，寂靜重新籠罩下來，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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