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那間不大的出租屋，林楓有種奇怪的脫節感。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那個彌漫著昂貴香薰氣息的隱秘包廂，談論著頂流女星、三個孩子和一份價值不菲的契約。現在，他坐在熟悉的電腦椅上，麵前是閃爍的代碼編輯器，旁邊放著吃了一半的泡麵，湯已經凝了一層油。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手機震動，王海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楓子！回來了？怎麼樣怎麼樣？簽了沒？他們給多少？夠你瀟灑半年了吧！”
“快說說細節！見到蘇大明星本人了？是不是比電視上還好看？”
“孩子們呢？真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林楓看著屏幕上接連蹦出的問題，手指懸在鍵盤上，半天沒動。他拿起泡麵桶，走到廚房水槽倒掉，又接了一杯冷水灌下去。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稍微壓下了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
他回到電腦前，簡單地回了幾個字。
“簽了。具體以後再說。”
王海顯然不滿意。“喂喂喂，這就完了？太不夠意思了吧！哥們兒我可是為你擔驚受怕一晚上！”
“錢呢？首付給了沒？啥時候到賬？彆忘了我的項目啊！”
錢。
林楓瞥了一眼手機銀行空蕩蕩的餘額界麵。趙敏說二十四小時內到賬。那筆即將到來的數字，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他，也沉重地壓著他。它代表著擺脫眼前這潭死水的可能性，卻也把他牢牢綁上了一條身不由己的船。
他關掉和王海的聊天窗口，試圖把注意力放回代碼上。
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字符此刻卻有些陌生。敲了幾行，邏輯總是出錯。他停下來，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眼前閃過的不是代碼結構，而是思雅踮著腳遞過來糖果時亮晶晶的眼睛，是思清那小子安靜打量他時若有所思的表情，是思柔那個極小極輕、卻像羽毛拂過心尖的微笑。
還有蘇清雅。
她站在窗邊的背影，她簽下名字時空茫的眼神，聽到爆料消息時瞬間煞白的臉。
這些畫麵不受控製地在他腦子裡盤旋，攪亂了他一貫清晰的思路。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站起身在房間裡踱步。這間屋子他住了兩年，第一次覺得如此狹窄逼仄，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牆角堆著幾本沒看完的技術書籍，桌上是廉價的鍵盤和鼠標，一切都在提醒著他過去幾年停滯不前的生活。
那紙契約，像一把突然出現的鑰匙，在他麵前打開了一扇通往完全不同世界的大門。門後是洶湧的波濤，是未知的挑戰，卻也帶著一種致命的、改變現狀的吸引力。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還有一種更深層的東西，在看到孩子們的那一刻，在蘇清雅帶著疲憊和決絕出現的那一刻，就在他心裡悄悄埋下了種子。他不想永遠隻是個躲在代碼後麵、連加班費都不敢去掙的落魄程序員。
他想抓住點什麼。改變點什麼。
這種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