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裡孫宇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慌亂,斷斷續續地描述著周圍的巨石、竹林和乾涸河床。他兒子細弱的啜泣聲像針一樣紮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李曼妮臉色發白,緊緊摟著雯雯。蘇清雅眉頭緊鎖,看向林楓。孩子們也安靜下來,仰頭望著爸爸。
林楓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他像一台接收到故障報告的主機,迅速進入排查狀態。大腦高速運轉,整合信息流——孫宇脫離隊伍的時間、他們原本的行進速度、那條“捷徑”的大致方位、以及此刻聽到的地形描述。
“收到。待在原地,保持體力,不要盲目移動。”林楓對著對講機說完,便暫時關閉了發送鍵,避免信號乾擾他的思考。
他轉向節目組跟隨的攝像和工作人員。
“我需要無人機。現在。”
語氣不是請求,是簡潔明了的陳述。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看向導演陳默。陳默在總控那邊立刻通過耳麥下達指令:“給他!鏡頭跟上!”
一架備用的航拍無人機被迅速送到林楓手中。他檢查電量,校準gps,動作流暢得像是在操作自己熟悉的鍵盤。
“爸爸,你要用這個找孫宇叔叔嗎?”思清仰著頭問,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嗯。”林楓應了一聲,手指在控製器屏幕上快速滑動,設定搜索參數。“高空視角能打破地形遮擋,擴大搜索範圍。”
無人機發出輕微的嗡鳴,螺旋槳轉動,平穩升空,像一隻敏捷的金屬鳥,迅速爬升,越過樹冠的阻擋。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那架小小的無人機,它承載著救援的希望,沒入林海上空。
林楓盯著控製器屏幕上傳回的實時畫麵。茂密的綠色樹冠如同一片起伏的海洋,幾乎將所有地麵細節吞噬。他需要更精確的線索。
“孫宇,”他再次打開對講機,聲音冷靜得如同磐石,“注意聽好。如果看到無人機從你們頭頂經過,想辦法給我一個信號。反射光,鮮豔衣物,任何能引起注意的東西。”
對講機那頭,孫宇喘著粗氣回應:“好……好!”
林楓操控著無人機,在他根據信息推算出的可能性最高的區域進行網格化搜索。屏幕上的綠色單調得令人絕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曼妮不安地踱步。蘇清雅默默遞給他一瓶水。林楓接過,沒有喝,目光始終鎖定屏幕。
突然,屏幕邊緣,一片竹林的空隙間,有什麼東西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速度很快,幾乎像是錯覺。
林楓手指立刻微調操控杆,無人機一個靈巧的盤旋,鏡頭重新對準那片區域,並且降低了高度。
找到了!
畫麵中,孫宇正用力揮舞著他那件顏色醒目的衝鋒衣,他兒子也舉著一個水壺,陽光在水壺金屬表麵上產生間斷的反光。
“看到你們了。”林楓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過去,依舊平穩,“待在原地,不要動。”
他鎖定了他們的精確位置。接下來,是如何引導。
無人機懸停在孫宇父子上空。林楓操控它做出了一係列有規律的動作——先是順時針緩慢盤旋三圈,然後向著一個方向直線飛行一小段距離,再飛回他們頭頂,重複這個流程。
“看清楚無人機的飛行路徑。”林楓對著對講機說,“它指向的方向,就是你們需要前進的方向。保持這個方向直線行走,遇到障礙儘量繞行,不要偏離大方向。我會用無人機在前麵給你們引路。”
對講機裡傳來孫宇帶著哽咽的、如釋重負的聲音:“明……明白了!謝謝!謝謝你林楓!”
那聲“謝謝”裡,充滿了絕處逢生的慶幸,以及無法掩飾的、複雜的羞愧。
林楓不再多言,專注地操控著無人機。它像一隻忠誠的信鴿,在孫宇父子前方幾十米處引路,時而懸停等待,時而向前飛行一段,確保他們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李曼妮看著這一幕,長長舒了口氣,心情複雜難言。蘇清雅看著林楓專注的側臉,陽光下,他額角有細微的汗珠,但眼神依舊清亮銳利。
思雅小聲對思清說:“哥哥,爸爸好像會魔法。”
思清用力點頭,小臉上是與有榮焉的驕傲。
大約半小時後,密林深處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和孫宇兒子帶著哭腔的歡呼。孫宇父子兩人衣衫被樹枝刮得有些淩亂,臉上帶著疲憊和後怕,踉蹌著從樹林裡鑽了出來,重新回到了大部隊的路徑上。
孫宇看到林楓,張了張嘴,臉上火辣辣的。他想說點什麼,道歉或者再次感謝,但在林楓那平靜無波的目光下,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他最終隻是狼狽地低下頭,拍了拍兒子,啞聲說:“沒事了……沒事了。”
林楓收回無人機,檢查了一下損耗,仿佛剛才隻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飛行任務。
【任務完成:成功引導迷路者安全歸隊。11)】
【獎勵發放:方向感強化。】
一股清涼的氣息融入他的空間感知區域。他再看向周圍的森林時,地形起伏、植被分布、甚至光線的角度,都仿佛化為了他腦中立體地圖上的精確坐標。一種對方向和位置的直覺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沒有去看孫宇的窘迫,隻是對自家人和李曼妮點了點頭。
“繼續前進吧,距離集合點不遠了。”
危機解除。
沒有指責,沒有炫耀。
隻有一場冷靜、高效、如同精密儀器運作般的救援。
天空的眼睛見證了驕傲的跌落,也見證了另一種力量的無聲崛起。
林楓走在隊伍前麵,背影依舊挺拔從容。
而經過這一遭,有些東西,已經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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