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自由活動時間，彆墅的起居區顯得格外寧靜。孩子們散落在各處，享受著難得的悠閒。
思柔沒有像姐姐思雅那樣跑來跑去，也沒有像哥哥思清那樣安靜地看書。她獨自坐在靠窗的小桌子前，麵前鋪開一張白紙，手裡攥著一把彩色畫筆，小臉專注地低垂著。
蘇清雅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雜誌，目光卻不時溫柔地飄向小女兒。趙敏的預警像一根細刺，紮在她心頭，讓她對孩子們的任何細微動靜都格外留意。
思柔畫得很認真，先用明快的顏色勾勒出五個手拉手的小人。最高的那個是爸爸，線條簡潔有力；旁邊是媽媽，裙擺畫成了漂亮的波浪；然後是哥哥，戴著小小的眼鏡；接著是自己，辮子翹著；最後是姐姐，頭發飛揚。每個小人都有著大大的、向上彎起的嘴巴，笑容燦爛得像是能驅散所有陰霾。背景是她慣常喜歡的藍天、白雲和太陽。
蘇清雅看著，嘴角不自覺地泛起笑意。這幅畫充滿了孩子筆下的天真和幸福，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然而，思柔的畫筆並沒有停下。她放下鮮豔的顏色，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了深紫色和墨綠色的畫筆。
蘇清雅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隻見思柔用那深色的筆，在畫紙的右上角，背景的藍天白雲之間，開始塗抹。她畫得很用力，顏色堆疊得很厚，形成了兩個模糊的、扭曲的塊狀。那兩塊顏色沒有具體的形狀，更沒有五官，隻是混沌地糾纏在一起，像兩團不祥的陰影，突兀地侵入那片明媚的背景。與畫麵主體溫暖明亮的色調格格不入，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蘇清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猛地一沉。
她放下雜誌，站起身，儘量讓自己的腳步顯得輕快自然，走到思柔身邊，蹲了下來。
“柔柔在畫什麼呀？讓媽媽看看。”她的聲音放得極柔，帶著笑意，目光卻緊緊鎖在那兩個深色的人影上。
思柔抬起頭，看到媽媽，眼睛彎了彎，獻寶似的把畫舉起來。“畫我們全家！手拉手！”
“畫得真好。”蘇清雅由衷地稱讚，手指輕輕點在那兩個深色影子上，語氣狀似隨意地問，“那這兩個……是什麼呀？是雲朵嗎？還是小鳥？”
思柔順著媽媽的手指看去，小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放下畫，小手無意識地摳著畫筆，低下頭，聲音變得很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怯意。
“不是雲朵……”她小聲嘟囔，“也不是小鳥。”
她沉默了幾秒，像是在努力組織語言，然後抬起眼簾，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映出蘇清雅關切的臉。
“是……是會讓小朋友不開心的人。”
……
空氣仿佛凝滯了。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卻仿佛照不進蘇清雅瞬間冰冷的心湖。孩子的話語像一把鈍錘，重重敲在她的心臟上。不是具體的指控，卻比任何指控都更讓她心驚。
她猛地將思柔摟進懷裡，抱得很緊。孩子的身體軟軟的，帶著奶香和陽光的味道，但她卻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趙敏的預警，午餐時孫宇和李曼妮那陰沉的眼神，此刻與女兒畫中這兩個無臉扭曲的陰影重重疊在一起。
孩子的直覺是最敏銳的。他們或許不懂成人世界的複雜算計，卻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不懷好意的情緒，那些足以讓純真蒙上陰影的存在。
思柔感覺到了媽媽不同尋常的用力，她乖巧地沒有掙紮，隻是把小臉埋在媽媽頸窩，小聲問：“媽媽，你怎麼了？”
蘇清雅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鬆開女兒，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媽媽沒事。柔柔畫得很好，我們把它收起來，好嗎？”
“嗯。”思柔點點頭。
就在這時，林楓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剛和節目組溝通完一些事情，目光掃過客廳，自然地落在妻女身上。他走到她們身邊，看到了桌上那幅畫。
他的目光先是在那五個手拉手、笑容燦爛的小人上停留片刻，眼神柔和。隨即，他看到了背景裡那兩個刺眼的深色陰影。
蘇清雅抬起頭，與他對視一眼，沒有說什麼，但眼神裡傳遞了所有信息。
林楓臉上的柔和瞬間褪去，變得沒有任何表情。他俯下身，寬大的手掌輕輕落在思柔的頭頂，極其溫柔地摸了摸。
思柔感受到爸爸掌心的溫度，依賴地蹭了蹭。
林楓的目光再次落回畫上，盯著那兩個模糊的陰影，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紙張，看清那背後隱藏的所有齷齪。
他沒有問那是什麼。
他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
客廳裡依舊安靜，陽光挪移，將一家三口的影子投在地板上，緊密相連。
那幅被蘇清雅小心卷起的畫，像一顆沉默的石頭，投入了這個看似平靜的午後。
漣漪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暗流，與一個父親驟然築起的、堅不可摧的守護之牆。
孩子的畫筆，勾勒出的不僅是家的溫暖。
還有那些，試圖侵蝕這份溫暖的，來自成人世界的惡意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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