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把休息區照得明亮通透，空氣中飄浮著現磨咖啡的香氣。林楓一家占據了靠窗的軟榻，像一幅動態的溫馨畫卷。
思清盤腿坐著，小臉嚴肅地對著平板電腦上複雜的數獨遊戲，林楓偶爾側身過去，手指在屏幕上某處輕輕一點，思清便恍然大悟，眼睛一亮，繼續埋頭攻克。蘇清雅斜倚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本詩集，目光卻溫柔地落在正趴在她腿上的思柔身上。思柔用彩筆在一張白紙上塗鴉，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歌謠。思雅則像隻閒不住的小麻雀，一會兒跑去看看哥哥的進度，一會兒又趴到妹妹旁邊指手畫腳，被蘇清雅笑著輕聲製止。
他們之間沒有太多言語，流動的默契卻像無形的絲線，將五個人緊密地纏繞在一起。陽光勾勒著他們的輪廓，溫暖得有些不真實。
這畫麵落在不遠處的孫宇和李曼妮眼裡，卻像是摻了沙子的糖，甜膩中帶著磨人的粗糙。
孫宇端起精致的白瓷咖啡杯，抿了一口，目光卻像粘了膠水，牢牢黏在窗邊那一家人身上。他穿著價格不菲的休閒服，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嘴角卻向下撇著一個微妙的弧度。
李曼妮挨著他坐著，小口吃著水果沙拉，眼神時不時瞟向蘇清雅那邊，帶著掩飾不住的比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她今天特意穿了條嫩粉色的連衣裙，妝容完美，但在蘇清雅那身簡單素雅的家居服和渾然天成的氣質麵前，總顯得有些刻意。
“嘖。”孫宇發出一聲極輕的咂舌聲，像是品嘗到了咖啡裡不該有的酸澀。他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傾向李曼妮，聲音壓得很低，確保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語氣裡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憐憫”。
“看著倒是挺像那麼回事。”他嗤笑一聲，目光掃過林楓身上那件普通的t恤，“有些人啊，也就隻能在鏡頭前麵演演戲，維持一下這種人設。等節目一拍完，沒了這份通告費，指不定回頭就得為下個月的房租水電發愁。”
他刻意頓了頓，仿佛在欣賞自己精準的“洞察”。
“畢竟，根基太淺。”他意味深長地補充，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沒有穩定的進項，沒有像樣的家底，全靠一時運氣撐著。這種虛假繁榮，一戳就破。”
李曼妮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她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配合地歎了口氣，聲音嬌柔做作。
“是啊，清雅姐也真是不容易。”她眼波流轉，語氣帶著假惺惺的關切，“一個人撐著那麼大的場麵，現在還要……唉，畢竟選擇不同嘛。像我們這樣踏踏實實，雖然累點，但心裡踏實。”
她的話像是柔軟的羽毛，卻藏著細小的毒針，精準地刺向他們臆想中林楓的“軟肋”——經濟狀況。在他們看來，林楓所有的從容和能力，在“金錢”這個硬指標麵前，都不堪一擊。
窗邊，思雅不知說了什麼笑話，逗得蘇清雅低頭莞爾，林楓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思柔把自己畫好的“全家福”舉起來，獻寶似的給每個人看。
他們的快樂發自內心，絲毫沒有接收到來自角落的、充滿酸腐氣的信號。
孫宇看著那邊渾然不覺、其樂融融的一家，感覺自己精心拋出的嘲諷如同石沉大海，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這種無視比激烈的反駁更讓他憋悶。他精心維持的優越感，在對方麵前仿佛成了一個拙劣的笑話。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咖啡，滾燙的液體灼過喉嚨，帶來一陣刺痛，卻壓不下心頭那股邪火。
李曼妮也感到一陣無趣和隱隱的挫敗。她準備好的後續台詞卡在喉嚨裡，對方根本不接招，這戲還怎麼唱下去？
陽光依舊明媚，咖啡依舊香濃。
休息區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界線分割開來。
一邊是溫暖真實的生活流，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小小世界裡，安穩，滿足。
另一邊是精心計算的表演區，用物質的尺子去丈量幸福，量出的卻隻有自己內心的空洞和失衡。
孫宇放下杯子，瓷杯與托盤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片寧靜中顯得有些刺耳。
他盯著林楓平靜的側影，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陰霾。
他倒要看看，這種所謂的“平靜”，能維持到幾時。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撕開這層偽裝，讓所有人看看，underneath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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