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組似乎嘗到了甜頭。或者說,觀眾們對林楓層出不窮的“技能”上了癮。新一輪的錄製,現場導演搓著手,帶著點試探,又帶著點不容拒絕的熱情,找到了正在候場的林楓。
“林老師,商量個事兒。”導演臉上堆著笑,“今天這個環節,咱們能不能……再玩點不一樣的?”
林楓抬眼看他,沒說話,等著下文。
“您看,鋼琴、口琴、小提琴,水墨畫,這些咱們都展示過了。”導演比劃著,“觀眾就愛看您這個。所以今天這‘家庭創意工坊’,咱們能不能……不用傳統顏料?就用現場有的東西,隨便什麼,來個即興創作?”
他指了指旁邊休息區長桌上擺著的咖啡、果汁、牛奶,甚至還有幾瓶蘇打水。“就用這些,行嗎?咱們玩的就是個出其不意,展現生活裡的藝術。”
這時,李曼妮挽著孫宇的手臂正好從旁邊走過。聽到導演的話,李曼妮腳步頓了頓,耳朵明顯豎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精明的計算。
孫宇嗤笑一聲,低聲對李曼妮說。“嘩眾取寵。”
李曼妮卻沒附和,反而拉了拉孫宇,示意他走慢點,目光仍黏在林楓那邊。
林楓還沒回答,思雅已經興奮地跳了起來。“用果汁畫畫?好呀好呀!爸爸,我們用草莓汁畫小紅花!用橙汁畫小太陽!”
思清推了推眼鏡,開始分析。“咖啡主要成分是咖啡因和褐色色素,果汁含有不同種類的天然色素和果酸,酸堿性可能影響顏色穩定性。牛奶的乳脂可能產生特殊暈染效果。這是一個有趣的化學應用實驗。”
連安靜的思柔,也仰起小臉,看著林楓,小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褲腿,眼裡有細微的光在閃動。
林楓低頭,迎上三個孩子期待的目光。他看向導演。“可以。”
導演大喜過望,立刻招呼工作人員準備畫板和大張的吸水紙。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不僅其他幾組家庭圍了過來,連不少工作人員都悄悄占據有利位置,伸長了脖子。李曼妮更是拉著孫宇,擠到了最前排,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記下每一個細節。
林楓走到長桌前,目光掃過那些瓶瓶罐罐。他拿起一杯濃稠的咖啡,又選了一瓶深紫色的葡萄汁,一瓶橙色的胡蘿卜汁,還有一小杯牛奶。
他沒有立刻動筆,而是拿起幾個一次性小碟子,開始調配。
咖啡直接使用。葡萄汁滴入幾滴牛奶,攪勻,顏色變成了柔和的淡紫。胡蘿卜汁與少量蘇打水混合,產生細微的氣泡,顏色更加鮮亮。
思柔悄悄走到他腿邊,踮起腳,默默地將一瓶藍莓汁推到他手邊。林楓低頭看她,接過瓶子,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小手表示謝意。思柔立刻低下頭,耳朵尖微微泛紅,躲到了蘇清雅身後,但眼睛還是透過縫隙看著爸爸。
林楓端起盛著咖啡的小碟子,沒有用筆。
在所有人驚詫的注視下,他手腕傾斜,深褐色的液體被精準地控製著,徐徐傾倒在潔白的紙麵上。
那不是胡亂的潑灑。他的手腕穩定地移動,控製著液體的流量和走向。咖啡液流淌、鋪展,形成自然而又充滿意趣的痕跡,構成了山石和枝乾的基本形態。濃處如墨,淡處如煙。
接著,他用指尖蘸取調和過的淡紫色,輕輕點染在“枝頭”,仿佛暮色中的繁花。用鮮亮的橙黃色,在“山石”旁抹出幾道暖光。
他沒有畫具體的形象,隻有流淌的色塊和朦朧的意境。咖啡的醇厚,果汁的清透,牛奶的柔潤,在紙麵上相互滲透、交融,產生出意料之外的紋理和層次。
一幅寫意的小品,在流淌的色彩間悄然誕生。帶著咖啡的香氣,果味的清甜,還有生活本身隨性又溫暖的氣息。
思雅看得入了迷,小聲說。“爸爸,它像……像傍晚的糖果山!”
林楓嘴角微彎。“好,就叫《糖果山的傍晚》。”
周圍響起一片壓抑的驚歎和掌聲。
“這……這簡直神了!”
“還能這樣畫畫?開眼了!”
“感覺好溫馨,看著心裡暖暖的。”
李曼妮眼睛發亮,像是發現了什麼爆紅的密碼。她立刻拉著孫宇走到另一張空桌旁,有樣學樣地拿起咖啡和果汁。
“快,我們也畫一個!”她語氣急切,“就用這個思路,肯定能行!”
她模仿著林楓的樣子,將咖啡倒在紙上。然而液體不受控製地洇開一大片,糊成一團。她手忙腳亂地又去倒果汁,顏色混在一起,頓時變得臟汙不堪。她想用手指去抹開,結果更是弄得一塌糊塗,紙上像是打翻了調色盤,狼狽不堪。
周圍傳來幾聲低低的竊笑。孫宇臉色鐵青,一把甩開李曼妮的手。“彆丟人現眼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曼妮看著自己麵前那團汙糟,又看看林楓畫板上那幅靈動雅致的作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於意識到,有些東西,不是看了就能學會的。
林楓沒有注意那邊的鬨劇。他正拿著紙巾,仔細擦掉思柔剛才幫他遞藍莓汁時,不小心沾到指尖的一點紫色。思柔乖乖伸著手,看著他。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畫板上,那些由日常飲品構成的色彩,溫暖而鮮活。
生活的藝術,不在於工具多麼昂貴,而在於發現和創造美的眼睛,在於願意陪你一起“胡鬨”、將平凡時刻點染成魔法的人。
這一刻的色彩,隻屬於懂得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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