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隻亮著一盞台燈，光暈集中在牆麵的白板上。林楓站在前麵，手裡拿著黑色水筆。白板上已經不再是空白。左邊寫著“張建國加密頻道）”，箭頭指向“夜闌酒店816？”和“七年前11月3日23：07”。右邊是新的分支，“張親信矮胖）”、“疑似下藥”、“狀態不佳的年輕女性”。一條紅線將左右兩部分連接起來，旁邊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像一副殘缺的骨架，血肉模糊，但輪廓已然顯現。
林楓在“狀態不佳的年輕女性”下麵，又畫了一條線，寫上“蘇清雅？”。筆尖頓住，墨跡微微暈開。他知道可能性極大，但寫下這個名字時，心臟還是被無形的力量揪緊。這不是商業博弈，不是輿論攻防，這是直指他身邊人最深的創傷。他麵對的也不再隻是一個競爭對手，而是一個可能毀掉蘇清雅人生的罪魁禍首。
門被輕輕推開。
蘇清雅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的溫柔。“還沒睡？給你熱了杯牛奶。”她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楓下意識側身，想擋住白板，但已經來不及了。
蘇清雅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了白板上。她的視線先是隨意掃過，然後猛地定格在那個日期上——“七年前11月3日”。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嘴唇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端著杯子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溫熱的牛奶劇烈晃動，從杯沿潑濺出來，燙紅了她的手背，她卻毫無知覺。
“哐當！”
瓷杯摔落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乳白色的液體迅速洇開，染臟了淺色的地毯，像一片無法抹去的汙漬。
林楓心頭巨震，一步跨過去抓住她的手臂。“清雅！”
蘇清雅猛地甩開他的手，仿佛被毒蛇咬到。她踉蹌著後退，撞在門框上，身體軟軟地往下滑。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白板上的日期，瞳孔渙散，失去了焦點，裡麵隻剩下巨大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驚恐。
那不是簡單的回憶，那是刻在靈魂裡的噩夢。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不堪，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你怎麼會知道……怎麼會是這一天……”
林楓看著她瞬間崩潰的樣子，心臟像被無數根針同時刺穿。他之前的猜測被徹底證實。那個日期，那個酒店，那個模糊的女性身影，就是蘇清雅。張建國的陰影，早在七年前就籠罩了她。
他蹲下身，不敢再貿然碰她，隻能放低聲音，儘可能平穩地說。“清雅，看著我。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清雅仿佛聽不見他的話，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她蜷縮起來，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眼淚無聲地湧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混入那片狼藉的牛奶汙漬裡。
“是他……”她終於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林楓，裡麵充滿了屈辱和痛苦，“是張建國……他的人……那杯酒……”
她語無倫次，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
林楓伸出手，這一次，他沒有去抓她的手臂，而是輕輕覆在她冰冷、顫抖的手背上。他的掌心帶著溫熱的力度。
“彆怕。”他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在這裡。告訴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我需要知道真相。”
蘇清雅像是被他的溫度和話語拉回了一點現實。她看著他，眼神裡的恐懼慢慢被一種深切的悲哀取代。她張了張嘴，淚水流得更凶。
“那天……是一個慶功宴……我喝了一杯他助理遞過來的酒……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等我醒來……我在酒店房間……你……你在我旁邊……”
她說不下去了，把臉深深埋進膝蓋裡，壓抑的嗚咽聲在寂靜的書房裡回蕩，每一聲都敲打在林楓的心上。
林楓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怒火在他胸中翻騰，幾乎要衝破理智。張建國。果然是他。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毀了一個女孩的清白，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讓她背負著巨大的痛苦和秘密生活了七年。
他睜開眼，眼神已經恢複冷靜，但那冷靜之下，是凍結一切的寒意。他輕輕攬住蘇清雅不斷顫抖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這一次，她沒有掙脫，隻是在他懷裡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低聲說，聲音帶著沙啞，“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
他讓她哭了很久，直到她的嗚咽聲漸漸平息，隻剩下細微的抽噎。
白板上的線索不再冰冷，它們活了過來，帶著蘇清雅的眼淚和七年的痛苦，變成了一把淬毒的匕首，指向張建國。
林楓看著那片狼藉的地毯和破碎的瓷杯，又看了看懷中脆弱不堪的蘇清雅。
他知道，拚圖已經找到了最關鍵的一塊。鏡像已經破碎，映照出的是過去不堪的真相。
而他要做的，不僅是撫平她的傷痕。
更是要讓製造這一切悲劇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不再是一場簡單的對抗。
這是一場必須贏的戰爭。為了她，也為了他們這個剛剛重新開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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