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隔著厚重的防彈玻璃，在趙敏辦公室內投下變幻的光影。這裡隔音極好，靜得能聽到中央空調細微的送風聲，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堡壘。趙敏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細長香煙，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王海則焦躁地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來回踱步，像個隨時要彈出去的彈珠。
林楓推門進來時，帶進一股室外的寒意。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深處的冷冽讓房間內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度。
“這麼急叫我們過來，是老張那邊又有新動作了？”王海停下腳步，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劉成那孫子又跳出來了？還是他找到新的黑料了？”
趙敏沒說話，隻是用探尋的目光看著林楓。她敏銳地察覺到，林楓的狀態不對。不是麵臨危機時的緊繃，而是一種……近乎凝固的平靜，仿佛暴風雪前的死寂。
林楓走到房間中央，沒有坐下。他目光掃過兩位他最信任的夥伴，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打在寂靜的空氣裡。
“七年前，夜闌酒店，816房間。”他報出一個時間地點。
趙敏夾著煙的手指頓住了。王海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啥酒店？老林你咋說起這個了？”
“那天晚上，張建國給他的助理下了指令。”林楓繼續，語速平穩，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目標是蘇清雅。手段是下藥。目的，是讓孫宇進去，然後安排記者拍照，用‘夜會門’徹底毀掉她。”
王海臉上的茫然瞬間凍結，然後像破碎的冰塊一樣炸開。“我操他媽！”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昂貴的紅木茶幾上，震得上麵的水晶煙灰缸跳了起來，“張建國這個老王八蛋！他敢對嫂子……”
趙敏手中的香煙被她無意識地掰斷了。她身體前傾，臉上第一次失去了慣有的冷靜和掌控感，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林楓，你確定？這消息來源可靠嗎？這已經不是商業競爭了，這是犯罪！”
“證據鏈還不完整，但核心事實已經清晰。”林楓的目光落在虛空中，仿佛能看到七年前那肮臟的一幕，“蘇清雅親口承認，她喝了那杯被下藥的酒。王海恢複的通訊記錄碎片，指向張建國的加密頻道和那個時間地點。他挖到的內部信息顯示，他們連汙蔑她的通稿都準備好了。”
他頓了頓，終於將視線轉向趙敏和王海，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
“而我，是那個陰差陽錯，被一條匿名短信引過去的‘替罪羊’。”
房間裡陷入了更長久的死寂。
王海胸口劇烈起伏，眼睛因為憤怒而布滿血絲，他喘著粗氣，想罵什麼，卻氣得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
趙敏緩緩靠回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她需要消化這個信息。這遠遠超出了她之前所有的預估。她以為隻是商業打壓，輿論抹黑，最多涉及一些灰色地帶的手段。她沒想到，根源竟是如此醜陋、如此卑劣的人身侵害。這徹底改變了她對張建國威脅等級的評估，也重新定義了這場鬥爭的性質。
“所以……”趙敏放下手，眼神已經恢複了銳利，但深處燃燒著與林楓類似的冷火，“你之前說，要動他的根基。”
“是。”林楓回答，“之前的目標，是讓他付出代價。現在的目標，是讓他消失。”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王海終於喘勻了氣，他狠狠抹了一把臉，走到林楓麵前，眼神灼灼。“老林，沒說的！乾他娘的！老子早就看那老癟三不順眼了！以前隻敢在背地裡搞小動作，沒想到他七年前就敢乾這種斷子絕孫的缺德事！這次不把他捶進十八層地獄，我王海兩個字倒過來寫！”
他的粗話在這種時候，反而帶著一種純粹的血性和義憤。
趙敏也站了起來。她繞過辦公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站在林楓對麵，神情肅穆。“我明白了。這意味著我們之前的全部計劃作廢。我們需要重新製定策略，從法律、輿論、資本多個層麵同時發動攻擊，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強的……”
“資源和人脈，我來想辦法。”林楓打斷她，“你和王海，負責執行。趙敏，你統籌全局，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媒體和商業關係。王海，你負責技術支撐，我要張建國和他核心圈所有人，過去十年所有的電子痕跡，無論藏在多深的角落，都給我挖出來。”
他的指令清晰，果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王海用力點頭，摩拳擦掌，像是已經坐在電腦前開始乾活。“放心吧！把他底褲什麼顏色都給他扒出來！”
趙敏深吸一口氣，眼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踏入戰場的決絕。“好。我會拿出所有儲備資源。這不是商業競爭了，這是清剿。”
三人彼此對視著。
辦公室內變幻的霓虹光影掠過他們的臉龐，明明滅滅。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壓縮，然後又在某種堅定的共識中重新流動起來。
沒有歃血為盟，沒有激昂的誓言。
但在這間密室裡，一個以複仇為唯一目標的同盟，已然成型。它不再是為了保護什麼而被動防禦，而是為了摧毀某個目標而主動發起的進攻。
王海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狠勁的笑容。“媽的，想想就帶感！這次非得讓那老小子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林楓看著他們，冰封的眼底，終於映出了一絲屬於同伴的微光。
熔爐已經點燃，投入的是七年隱忍的痛苦，是被觸犯底線的憤怒，是誌同道合的決意。煉出的，將是一柄直指敵人心臟的利劍。
風暴，將從這間安靜的辦公室開始，席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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