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幾乎是撞開林楓辦公室門的。
他臉色漲紅，額頭上一層細汗，胸口劇烈起伏著，手裡攥著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一個剛剛結束的通話界麵。
“楓哥！出事了！”他聲音又急又啞，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顫抖，“老周……周胖子他……他剛給我打電話，說要……要退出！”
林楓從代碼界麵抬起頭。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目光從王海汗濕的額角，移到他緊攥著的手機上。
“坐下說。”林楓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聲音平穩。
王海哪裡坐得住，他像頭焦躁的困獸在辦公桌前踱了兩步，猛地站定，雙手撐在桌沿，眼睛死死盯著林楓。“不是請假！是退出！徹底不乾了！他說有人開了他無法拒絕的條件，三倍的薪資，外加對方新成立的子公司技術總監的位置，獨立團隊，資源管夠！就今天早上的事，對方的人直接找到他家裡去了！”
周胖子，原名周明，是團隊裡的元老之一，負責“星火”最核心的聲紋分析算法優化。他性格有點悶，但技術紮實，是王海一手帶進來的兄弟。他的突然離開，不亞於抽掉了“星火”技術架構的一根承重梁。
“知道是誰嗎？”林楓問，手指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嗒聲。
“還能有誰！”王海幾乎是吼出來的，“周胖子支支吾吾，但話裡話外提到了‘更好的平台’，‘更廣闊的發展前景’，我順著查了一下接觸他的那家獵頭，背後繞了幾個彎，最終的資金來源和張建國那邊脫不了乾係！他們這是下死手啊楓哥！直接挖我們根基！”
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發出沉悶的響聲。“這還沒完！我剛在來的路上，接到小飛的電話，他說他也接到了類似的邀約，條件同樣優厚得嚇人！小飛那邊我暫時穩住了，但他語氣也動搖了……楓哥，這才第一天！消息要是傳開，人心就散了！”
王海的聲音裡帶著後怕和憤怒。他們熬了無數個通宵，好不容易把“星火”做到今天，看著它從幾行代碼變成照亮無數家庭的火焰，現在卻有人想從內部把它掐滅。
林楓沉默著。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和王海粗重的喘息聲。
幾秒鐘後，林楓移動鼠標，關掉了當前的代碼文件，打開了另一個標記著“bpan”的加密文件夾。
“知道了。”他說，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仿佛王海帶來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按我們之前討論過的b方案進行。”
王海一愣，滿腔的怒火和焦急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泄了氣，隻剩下茫然。“b方案？楓哥，這都什麼時候了！周胖子走了，核心算法那塊進度肯定受影響！下一個不知道是誰！我們應該立刻開會穩定軍心，提高待遇，或者……”
“提高待遇，我們能高過資本無限量的鈔票嗎？”林楓打斷他，目光冷靜得近乎冷酷。“用感情留人？在真金白銀和所謂‘前景’麵前，能留多久？”
王海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林楓說的是事實。初創團隊的感情和理想，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麵前，確實脆弱。
“b方案的第一步，”林楓沒理會他的啞然，繼續用那種平穩的語調布置，“你立刻去找小飛，不是安撫，是直接告訴他，如果他選擇離開，我們理解並祝福。同時，把他手上關於數據緩存優化那部分的代碼和文檔，全部交接清楚，不要有任何保留。”
“啊？”王海徹底懵了，“這……這不是把他往外推嗎？”
“強扭的瓜不甜。”林楓看著他，“留住人留不住心，反而可能埋下隱患。讓他走，交接清楚，是減少我們未來的損失，也是給其他還在觀望的人看我們的態度。”
他操作電腦，將b方案裡的幾張架構圖調了出來。“第二步，啟動核心模塊的隔離與重構計劃。把周胖子負責的聲紋分析核心模塊，進行封裝和接口簡化。你親自接手，帶著剩下的人，按照我們備用的第二套算法思路進行重構。工作量會很大，但必須做。”
王海看著屏幕上那複雜的架構調整圖，倒吸一口涼氣。這意味著接下來一段時間，技術團隊要進入超高強度的加班狀態，而且是在核心人員缺失的情況下。
“楓哥，這……這能行嗎？時間太緊了！萬一……”
“沒有萬一。”林楓的語氣斬釘截鐵，“對方選擇這個時候挖角，就是看準了我們下一個大版本更新在即，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拖延我們的進度，甚至讓我們內部崩潰。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的車流。“海子，還記得我們當初為什麼給這個項目起名叫‘星火’嗎？”
王海怔住，下意識回答，“因為……覺得它像一點小火苗，希望它能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林楓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的寓意，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但燎原之前，它首先得自己能扛住風雨。一點風就想把它吹滅，那它也不配叫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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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目光落在王海臉上，那目光裡沒有責備，沒有慌亂，隻有一種近乎絕對的信任和沉穩。“現在，就是考驗我們這簇火苗夠不夠硬的時候。走掉一兩個人，動搖不了根基。真正的根基，在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王海，最後指向電腦屏幕上那些冰冷的代碼。“在這裡，和你這裡，在我們共同認定的方向上。隻要這些不動搖，‘星火’就滅不了。”
王海看著林楓，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聽著他條理清晰的安排，胸腔裡那股慌亂和憤怒，奇跡般地慢慢平複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點燃的血性和鬥誌。
是啊，怕什麼？天還沒塌呢！楓哥都沒亂，他慌個什麼勁兒！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明白了，楓哥！我這就去找小飛，然後立刻組織人手重構核心模塊！媽的，想挖垮我們？沒那麼容易！”
王海轉身就走，腳步比來時沉穩了許多，帶著一股豁出去的乾勁。
辦公室裡重新安靜下來。
林楓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星星。但他知道，有些火焰，是在最深的黑暗中，才愈發顯得明亮。
他回到電腦前，屏幕上，b方案的文檔靜靜打開著。
【核心守護】任務，已然開啟。這不僅僅是對技術的守護，更是對人心，對信念的守護。
他移動鼠標，在任務列表的第一項後麵，打上了一個勾。
接下來的路，每一步都會更難。但他知道，他和他的“星火”，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被挖走的，或許能帶走一些代碼，但帶不走他們點燃這片荒原的初心和決心。
基石或許會晃動，但隻要鑄就基石的信念足夠堅硬，這座大廈，就永遠不會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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