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部的會議室裡，空氣沉甸甸的。平時堆滿草稿紙和零食袋的長桌被收拾得異常整潔，反而透出一種不尋常的緊繃。留下的核心成員不到十人，稀稀拉拉坐著，沒人說話。有人低頭盯著自己磨損的鞋尖，有人無意識地轉著筆，筆帽磕在桌麵上，發出一下下輕微的嗒嗒聲，敲在每個人心坎上。
王海站在門口，喉嚨發乾，手心也在冒汗。他掃過在場每一張熟悉又此刻顯得有些陌生的臉，心裡直打鼓。周胖子的離開像撕開了一道口子，誰知道下一個站起來走的會是誰？楓哥堅持不加碼挽留，反而要開這個會，他真怕場麵失控。
林楓就在這時走了進來。他手裡沒拿電腦，也沒拿任何文件，隻是在主位坐下，目光平靜地掃視了一圈。
“人都到齊了。”他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最近發生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
會議室裡更靜了，連轉筆的聲音都停了。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他，眼神複雜，有擔憂，有疑慮，也有等待。
“周明走了，去了能給他三倍薪資和總監職位的地方。”林楓說得直接，沒有任何修飾，“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最近或多或少也接到過類似的電話，開出的條件，可能比給周明的更好。”
這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激起細微的漣漪。有人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有人喉結滾動了一下。
林楓將他們的反應儘收眼底，繼續說，語氣依舊平穩。“今天開這個會，不是要挽留誰，也不是要批判誰。人往高處走，是人之常情。‘星火’現在能給你們的，在物質上，確實比不過那些揮舞著鈔票的資本。”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麵上。“我隻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再跟大家聊一聊，我們當初為什麼聚在這裡，折騰這個‘星火’。”
“不是為了把它做得多麼賺錢，雖然能活下去是前提。”他的目光掠過一張張年輕或不再年輕的臉，“是為了那個半夜被孩子哭聲折磨得崩潰的母親，能因為‘貼心耳’的一個準確提示，多睡半個小時。是為了那個因為不懂育兒知識而焦慮的父親，能在我們的社區裡找到共鳴和方法。是為了像思雅畫裡那樣，點亮一棟能幫到很多人的、冒著溫暖火苗的房子。”
他提到思雅的畫時，語氣裡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資本看中的是‘星火’的數據，是它的增長潛力，是他們投入一塊錢，將來能賺回十塊的預期。”林楓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但我們自己應該清楚，‘星火’的核心，不是哪一行代碼，不是某一個算法模塊。是它背後想要解決真實問題的初衷，是它試圖在冷冰冰的技術裡保留的那點溫度。”
他攤開手，指向在座的每一個人，“這份初衷和溫度，是靠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一行代碼一行代碼敲進去的。它存在於我們每一次為了一個更友好的交互設計爭得麵紅耳赤的夜晚，存在於我們為了降低百分之一的服務器延遲反複優化的執著裡。這些東西，資本買不走，也複製不了。”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平時沉默寡言的年輕工程師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發緊，“楓哥，道理我們都懂。可是……可是對方開的價格實在太……而且，他們承諾的研發資源……”
“我知道。”林楓看向他，眼神沒有任何回避，“所以，我今天在這裡，無法承諾給大家匹配他們開出的薪資。我能承諾的，是‘星火’下一步的技術藍圖。”
他空著的手在桌麵上虛劃，仿佛那裡有一張無形的圖紙。“接下來，我們會全力攻堅兩個方向。第一，是基於深度學習的多模態情緒識彆，不隻聽哭聲，還要結合嬰幼兒的麵部微表情、肢體動作，更精準地判斷他們的需求。第二，是構建一個真正安全、去中心化的家庭數據檔案，讓用戶完全掌握自己的數據，打破現有平台的數據壟斷。這兩塊，業界都還在摸索，難度很大，很可能投入巨大短期內看不到回報。”
他的眼神銳利起來，帶著一種挑戰般的亮光，“留下來的，我們會一起啃最硬的骨頭，走沒人走過或者不敢走的路。過程會很苦，可能會失敗。但如果做成了，‘星火’就不隻是一款好用的app，它會成為一個標杆，一個真正由技術驅動、為用戶價值負責的標杆。這份成就感，和在彆人畫好的框框裡做增量，是不一樣的。”
會議室裡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但之前的沉重感似乎正在被一種新的東西取代。有人在認真思考，眼神閃爍。
王海忍不住插話，聲音帶著點激動，“兄弟們，我王海嘴笨，沒楓哥會說。但我就認一個死理，跟著楓哥乾，心裡踏實！咱們是從無到有把‘星火’做出來的，眼看著它從咱們幾個人手裡的玩具，變成現在能幫到那麼多人的工具，這種滋味，他媽的給多少錢也換不來！”
那個提問題的年輕工程師推了推眼鏡，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楓哥，海哥，我……我不走了。我想試試啃那塊硬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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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走。”
“算我一個！”
“媽的，乾了！不就是加班嗎！”
一時間，好幾個聲音接連響起，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衝動和重新燃起的熱情。原本稀落的氣氛，陡然變得熱絡起來。
林楓看著這一幕，看著那一張張重新煥發出光彩的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釋然和暖意。他知道，暫時的危機度過了。但更重要的，是這次風波，像一塊試金石，淬煉出了真正願意與“星火”共命運的團隊。
【核心守護任務完成。獎勵發放：團隊凝聚力光環被動）生效。】
一個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但他此刻感受到的，是會議室裡真實而滾燙的人心。
他微微頷首，“好。那我們就一起，把‘星火’這堵牆，砌得再高一點，再厚一點。”
會議結束後，人群散去，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不同於來時的堅定。王海湊到林楓身邊，長長舒了口氣，壓低聲音，“楓哥，剛才可真懸啊……不過，你這招以退為進，真絕了！”
林楓搖搖頭，“不是以退為進。我說的是實話。能靠願景和挑戰留下的人，才是‘星火’未來真正的堡壘。”
他走到窗邊，夜幕已經降臨。城市燈火通明，每一盞燈下，或許都有一個正在使用“星火”的家庭。
資本能挖走幾個人，能複製一些功能，但他們挖不走這群人此刻眼中重新點燃的火光，也複製不了這份在困境中凝聚起來的決心。
真正的堡壘，從來不是冰冷的代碼和服務器，而是由這些堅定的人心，一磚一瓦構築起來的。有了這座城，“星火”才能在這片資本的寒夜裡，燃燒得更久，也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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