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的電話打來時，孫宇正坐在一家高級日料店的包廂裡。包廂環境清幽，竹簾半卷，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枯山水庭院。但他麵前的頂級金槍魚大腹和清酒，都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手機在桌麵上震動，屏幕上跳動著“張建國”三個字，像一道催命符。
孫宇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幾秒，指尖微微發涼，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聲音努力維持著平時的從容。“張總。”
電話那頭沒有寒暄，張建國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孫宇，最近林楓那邊風頭出得夠勁啊。”
孫宇心裡一沉，知道正題來了。“是，沒想到他運氣這麼好，這次……”
“運氣？”張建國冷笑著打斷他，“我要的不是你分析他運氣好不好！現在外麵都在看我的笑話！股價跌了，之前投入都打了水漂！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孫宇握緊酒杯，指節有些發白。“張總，您的意思是？”
“你和他一起上過節目，算是有交集。”張建國的語氣帶著明確的指向，“我要你出麵，以‘圈內人’的身份，在接受采訪時‘不經意’地透露點東西。比如，林楓這個人，技術或許有點，但為人剛愎自用，聽不進意見。或者，他那個‘星火’，理念是不錯，但實際效果嘛，嗬嗬……總之，把你之前在綜藝裡受的那些氣，放大一點，說出來！”
孫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當然明白張建國要他做什麼。這是要他親自下場，用自己積累的名聲和公眾信任，去給林楓潑臟水，去配合那場失敗的輿論絞殺，做最後的掙紮，也是把他自己徹底綁上張建國的戰車。
“張總……”孫宇喉嚨有些發乾，“這樣……這樣是不是太明顯了？林楓剛用技術自證清白，我現在出去說這些，恐怕……恐怕說服力不強，反而容易引火燒身。”
“引火燒身？”張建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刺骨的寒意，“孫宇，你是不是忘了，你下部戲的投資是誰幫你牽的線？你那個新成立的個人工作室，最大的隱形股東又是誰？讓你做這點小事都推三阻四，你是不是覺得，我張建國現在奈何不了你了？”
孫宇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張建國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抵在他的咽喉。他確實離不開張建國提供的資源和背後的資本支持。在娛樂圈這個名利場，失去靠山，意味著可能隨時被打回原形。
他眼前閃過林楓在直播時那雙平靜無波卻又銳利無比的眼睛，想起對方用代碼碾碎謠言時那份絕對的自信和實力。去詆毀這樣一個人，尤其是在對方氣勢正盛、公眾同情和好感度都達到頂峰的時候，風險太大了。很可能臟水沒潑成，先濺自己一身泥，徹底敗壞自己經營多年的形象。
一邊是張建國的威逼和現有的利益，一邊是潛在的巨大風險和內心那點不願承認的、對林楓那份硬實力的忌憚。
包廂裡安靜得可怕，隻有手機聽筒裡傳來張建國粗重的呼吸聲，等待著他的答複。
孫宇端起麵前的清酒，一飲而儘。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沒能澆滅心頭的燥熱和恐慌。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做出了選擇。
“張總……不是我不願意。隻是……隻是眼下這個時機實在太敏感了。林楓現在風頭正勁，官方也剛表揚過，我們這時候再去硬碰，恐怕……恐怕效果不好，還會連累您這邊雪上加霜。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可以先緩一緩，等這陣風頭過去再說？”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幾秒鐘後，張建國冰冷的聲音傳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好，很好。孫宇，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說完，不等孫宇再解釋，電話被猛地掛斷，傳來急促的忙音。
孫宇握著傳來忙音的手機，僵在原地，後背一陣發涼。他知道，他選擇沉默的代價，就是與張建國之間，已經產生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他暫時保全了自己，但也失去了張建國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支持。
他頹然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那靜止的枯山水，隻覺得那精心營造的禪意，此刻看來無比諷刺。他以為自己遊刃有餘地周旋在各方之間，此刻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危險。
張建國不會輕易放過他，而林楓那邊……他想起蘇清雅那篇力挺的長文，想起林楓團隊展現出的凝聚力和戰鬥力，心裡更是一陣發虛。
他仿佛站在一根搖搖欲墜的鋼絲上，兩邊都是深淵。
桌上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他經紀人發來的信息，詢問下一部戲的合約細節是否需要再和資方溝通。
孫宇看著那條信息，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他以為自己掌控著局麵，到頭來，卻連保持沉默，都需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
這場漩渦，他已經被卷了進來，再想獨善其身，恐怕是難了。而他的沉默，在這場愈演愈烈的鬥爭中，又能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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