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已是華燈初上。東京城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幾分浮華與神秘。絲竹管弦之聲從各座酒樓妓館中飄出,與街上巡夜兵丁沉重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武鬆關緊房門,將那枚刻著蠍子圖案的木牌放在桌上。油燈的光芒跳躍著,映得那猙獰的蠍子圖案仿佛活了過來,透著一股邪氣。
“蠍子…又是蠍子!”顧永盯著那木牌,臉色發白,“陽穀縣是它,東京城還是它!這夥人到底什麼來頭?怎麼無處不在?”
武鬆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木牌冰冷的邊緣,眼神銳利如刀:“並非無處不在,而是…所圖甚大。陽穀縣的西門慶,東京城的任原,甚至可能包括梁山內部的某些人…他們都隻是這張巨大蛛網上的節點。而織網的,恐怕就是蔡京,或者他背後的勢力。”
他回想起“玄狐”提到的,蔡京與那神秘邋遢老道的會麵。那老道,是否也與這“蠍子”有關?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更深層、更龐大的陰謀。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顧永問道,“任原吃了這麼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他若找上門來…”
“找上門來更好。”武鬆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冷意,“我正愁找不到突破口。任原這種地頭蛇,知道的陰暗勾當,恐怕比‘玄狐’那種底層眼線要多得多。”
他頓了頓,吩咐道:“顧永,你明日一早,再去尋‘玄狐’,將今日遇到任原手下以及這蠍子木牌之事告知他,問他可曾聽聞任原與蔡京府上,或者與那神秘老道,有無關聯。”
“是,都頭!”顧永應下。
“另外,”武鬆沉吟道,“你設法打聽一下,那‘擎天柱’任原,平日多在何處活動,手下有哪些得力乾將,勢力範圍如何。記住,隻需打聽,切勿打草驚蛇。”
顧永點頭記下。
當夜無話。武鬆照例調息運功,感受著內力在經脈中汩汩流淌,傷勢已然痊愈,甚至隱隱有更進一步的跡象。這具身體的天賦,連他自己都時常感到驚訝。
次日,顧永早早出門。武鬆則留在客棧,仔細研究那張東京城防簡圖,尤其是蔡京府邸、樞密院以及任原可能活動的城西區域。
約莫午時,顧永匆匆返回,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與凝重。
“都頭!打聽到了!”顧永壓低聲音,“那任原,果然是東京城西一霸!手下有四大金剛,都是亡命之徒。他明麵上開著幾家賭場和當鋪,暗地裡放印子錢、包攬訟詞、甚至據說還做些人口販賣的勾當,無法無天!官府也睜隻眼閉隻眼,據說…他每年都給蔡京府上的大管家送上厚禮,打通了關節!”
果然與蔡京有牽連!武鬆眼中寒光一閃。
“還有,”顧永繼續道,“我按都頭吩咐,去見了‘玄狐’先生。他聽聞蠍子木牌和任原之事,也十分震驚。他說,任原與蔡京府上的聯係,他也隱約聽聞,但具體如何勾結,並不清楚。至於那神秘老道…他答應會設法從蔡府采買的下人那裡再探聽探聽。”
武鬆點了點頭,“玄狐”的反應在意料之中。這等核心機密,絕非一個外圍眼線能夠觸及。
“關於任原的動向呢?”武鬆問。
“打聽到了!”顧永道,“那任原最好賭,每晚必去他在城西開的最大賭場‘千金坊’坐鎮,直到子時方歸。而且…他極好麵子,昨日我們打了他的人,折了他的臉麵,他定然不會輕易罷休。‘玄狐’先生推測,他很可能今晚就會在‘千金坊’設下埋伏,等我們自投羅網!”
“自投羅網?”武鬆冷笑一聲,“那便去看看,他這羅網,夠不夠結實!”
“都頭,您真要去找他?”顧永有些擔心,“那千金坊是任原的老巢,必然守衛森嚴,高手眾多…”
“越是龍潭虎穴,才越能釣出大魚。”武鬆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渾身骨節發出劈啪輕響,“何況,我們不去,他便會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他看向顧永:“你留在客棧,若我天明未歸,便立刻去找‘玄狐’,讓他設法將官軍動向的消息傳回梁山。”
顧永知道武鬆心意已決,咬牙道:“都頭!讓俺跟您一起去!好歹有個照應!”
武鬆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神堅定,點了點頭:“也好。不過一切聽我指令,不可妄動。”
是夜,月黑風高。城西的“千金坊”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還未靠近,便能聞到一股混合著汗味、煙味和銅錢味的濁氣,聽到裡麵傳來的呼盧喝雉、狂笑咒罵之聲。
賭坊門口,站著八名身材魁梧、眼神凶狠的護衛,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兵刃。他們目光如電,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武鬆與顧永換了身更不起眼的粗布衣服,用鍋灰略微遮掩了麵容,低著頭,隨著人流混進了賭坊。
一入其內,喧囂聲浪幾乎要將人淹沒。大廳極為寬敞,擺滿了各式賭桌,骰子、牌九、押寶……應有儘有。賭客們形形色色,有衣著光鮮的富商,有滿臉橫肉的江湖客,也有輸紅了眼、狀若瘋魔的賭徒。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瘋狂的、令人窒息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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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鬆目光快速掃過全場,並未發現任原的蹤影。他不動聲色,帶著顧永來到一張玩骰子的賭桌旁,隨意下了點小注,注意力卻始終放在賭坊內部通道和二樓的方向。
根據顧永打探來的消息,任原通常會在二樓的雅間。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樓一間雅間的門簾掀開,一個如同鐵塔般的巨漢走了出來,站在欄杆旁,俯視著樓下喧囂的賭場。
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膀大腰圓,腦袋幾乎頂到房梁,滿臉虯髯,環眼豹頭,穿著一件錦袍,卻掩不住那一身賁張的肌肉和凶悍之氣。他目光掃過樓下,如同猛虎巡視自己的領地。
正是“擎天柱”任原!
他似乎並未注意到武鬆二人,看了片刻,便轉身回了雅間。
武鬆對顧永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然離開賭桌,向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樓梯口同樣有兩名護衛把守。見武鬆二人上來,其中一人伸手攔住,冷聲道:“二位麵生得很,樓上乃任大爺招待貴客之所,閒人免進。”
武鬆停下腳步,抬起頭,鬥笠下的目光平靜無波:“煩請通報任大爺,就說白日裡打傷他手下、替他扛了債務的朋友,前來拜訪。”
那護衛聞言,臉色猛地一變,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而凶狠,手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刀柄。另一名護衛也迅速靠攏過來,形成夾擊之勢。
“原來是你!”那護衛死死盯著武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膽!竟敢找上門來!大爺正等著你呢!”
他對著同伴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立刻轉身快步上樓稟報。
不過片刻,那護衛返回,對著武鬆冷冷道:“大爺有請!二位,請吧!”他特意加重了“請”字,眼神中的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武鬆仿佛未覺,坦然邁步上樓。顧永緊跟其後,手心微微出汗。
二樓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兩側皆是緊閉的雅間門扉,隔音極好,聽不到裡麵的動靜。引路的護衛在一間最大的雅間門前停下,推開沉重的木門。
“大爺,人帶到了。”
武鬆邁步而入。雅間內極為奢華,鋪著名貴地毯,擺放著紫檀木桌椅,牆上掛著名家字畫。任原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左右兩側,各站著兩名精悍的漢子,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銳利,顯然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這四人,想必就是任原手下的“四大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