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雲嶺深處,一處隱蔽的山洞內。
火把劈啪作響,映照著眾人凝重而又帶著幾分興奮的臉龐。那兩個從枯榮寺帶出的箱子放在中央,金銀細軟暫且不論,那幾本厚厚的冊子和一疊信件,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武鬆將冊子遞給朱武和公孫勝:“二位兄弟,仔細看看,這些賬目和名冊,可能看出更多端倪?”
朱武和公孫勝接過,就著火光,一頁頁仔細翻閱。越是看下去,兩人臉色越是凝重。
“武鬆哥哥,”朱武深吸一口氣,指著冊子道,“這不僅僅是江陵府通判傅龍的問題。你看這裡,記錄著與江寧府、蘇州府乃至兩浙路某些官員的往來,雖然語焉不詳,但涉及的層級恐怕不低。還有這些暗語代號,似乎指向一個被稱為‘彼岸’的計劃,與漕運、鹽引密切相關。”
公孫勝則拿起那些信件,凝神感知片刻,又仔細辨認筆跡和印鑒,沉聲道:“這些信件中,有幾封所用的紙張是官造青藤紙,非五品以上官員不得擅用。其中一枚私印,貧道似乎在某位致仕的東京高官府上見過仿品。聖教所圖,絕非一城一地,其網絡恐怕已深入江南漕運、鹽政乃至更高層麵。”
眾人聞言,心中都是一凜。若真如此,這聖教的勢力,簡直駭人聽聞。
“還有這個,”戴宗從那一堆金銀中翻出一塊非金非鐵、觸手冰涼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麵刻著“巡查”二字,背麵則是一個複雜的蓮花圖案,“這令牌材質特殊,不像普通信物。”
燕青接過令牌,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指彈了彈,側耳傾聽其聲:“這聲音……內含機括,似乎另有玄機。”他嘗試著在不同位置按壓,隻聽“哢噠”一聲輕響,令牌側麵竟彈開一個極小的暗格,裡麵藏著一卷薄如蟬翼的絹布。
展開絹布,上麵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竟是一份名單和幾條指令!名單上的人名,有些在方才的冊子上出現過,有些則是陌生名字,旁邊標注著官職或地點。指令則更令人心驚,涉及調動物資、安插人手、甚至……在必要時“清除”某些障礙。
“這‘巡查使’令牌,權限似乎極高!”朱武臉色微變,“持此令牌者,恐怕在聖教內部地位不低,能調動相當資源。鬼幡長老重傷逃亡仍帶著此物,可見其重要性。”
武鬆默默聽著,將這些信息一一記在心中。賬冊、名冊、密信、令牌……這些鐵證,如同一把把鑰匙,正在逐漸打開聖教隱藏在江南重重迷霧下的真實麵目。
“二哥,這些東西,我們該如何處置?”張青問道,“若是直接交給官府,隻怕……官官相護,最後不了了之,甚至可能反咬我們一口。”
孫二娘也道:“當家的說得是!那傅龍能在江陵府一手遮天,上麵豈能沒人?這些東西交上去,怕是石沉大海。”
魯智深嚷嚷道:“那還能怎地?難道留著當擦屁股紙?要灑家說,乾脆拿著這勞什子名冊,按圖索驥,一個個找上門去,統統超度了乾淨!”
“大師,此法雖痛快,卻非上策。”朱武搖頭,“江南官場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我們自行出手,打草驚蛇不說,更會坐實我們‘梁山賊寇’擾亂地方、戕害官員的罪名,屆時朝廷大軍圍剿,我等在江南將寸步難行,更彆提追查聖教了。”
武鬆點了點頭,朱武的分析正合他意。他沉吟片刻,道:“這些東西,不能交給地方官府,但……或許可以交給一個能直達天聽,且與聖教並無瓜葛,甚至可能與之有隙之人。”
“哥哥指的是?”眾人看向武鬆。
武鬆目光深邃:“我等在江州時,曾與那位‘神行太保’戴宗哥哥結交的節級院長,鐵麵孔目裴宣,為人剛正不阿,最是嫉惡如仇。他如今雖不在江南為官,但其清名在外,且在刑部、禦史台應有故舊同窗。若能設法將這些證據,輾轉送到他或者類似的他這等清流禦史手中……”
公孫勝眼睛一亮:“借清流之手,撬動江南官場?此計大善!清流與那些依附蔡京、童貫的官員本就多有齟齬,有此鐵證,必會如獲至寶,全力彈劾!屆時,無需我們動手,朝廷自會清理門戶,聖教在官府的庇護傘也將被大幅削弱!”
“隻是,”朱武補充道,“如何確保這些證據能安全送達裴宣手中,且不被中途截留或篡改,是個難題。需得一位絕對可靠,且擅長隱匿、機變之人負責。”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戴宗和燕青。
戴宗起身抱拳:“哥哥,此事關乎重大,小弟願往!必不辱命!”
燕青也道:“小弟可隨戴宗哥哥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武鬆看著二人,鄭重道:“此事千係重大,有勞二位兄弟了!這些證據,乃無數被聖教殘害之人血淚所凝,務必小心謹慎,確保萬無一失!你二人可先行前往梁山泊,將此間情況告知宋江哥哥與吳用軍師,他們或有人脈,可助你們聯係裴宣,或選擇更穩妥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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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等明白!”戴宗、燕青凜然遵命。
武鬆將賬冊、密信等重要證據仔細包好,又取出部分金銀作為盤纏,交給戴宗。那枚“巡查使”令牌,他思索片刻,暫時留了下來,此物或許另有用處。
計議已定,戴宗與燕青不再耽擱,當夜便辭彆眾人,肩負重任,悄然北上。
送走戴宗二人,武鬆對剩下的人道:“證據雖已送出,但清算不會即刻到來。在此期間,聖教殘黨及其在官府的盟友,絕不會坐以待斃,必會瘋狂反撲,搜尋我等下落。我等需暫避鋒芒,隱匿行跡,同時繼續暗中查探,尤其是那‘彼岸’計劃與‘無生父’的線索。”
“二哥,我們去哪裡?”劉唐問道。
武鬆目光掃過山洞外沉沉的夜色,緩緩道:“最危險的地方,或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回洞庭湖。”
“回洞庭湖?”眾人都是一怔。那裡剛經過大戰,官軍和李俊的水軍都曾活躍,豈非自投羅網?
武鬆解釋道:“君山已毀,官軍注意力已被我們引到江陵府方向。李俊哥哥的水軍熟悉洞庭,可為我們提供掩護。而且,聖教在洞庭湖經營多年,其殘餘勢力或許會認為我們不敢回去而放鬆警惕,我們正好可以暗中查探,看看能否找到更多關於‘彼岸’計劃的線索,或者……等待戴宗他們那邊的消息,見機行事。”
眾人細想,覺得有理。於是,稍作休整後,武鬆一行人再次啟程,繞開城鎮關隘,晝伏夜出,向著八百裡洞庭,悄然折返。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江陵府通判傅龍,以及某些隱藏在更深處的眼睛,已經因為鬼幡長老的失聯和那份可能存在的“賬冊”,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與瘋狂之中。一張針對所有知情者和潛在威脅的大網,正在悄然收緊。
江南的天空,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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