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幽深,林木蔽月。
那幾艘神秘糧船如同鬼影般滑入河口,與陰影中停泊的船隊彙合。武鬆與穆弘潛伏在冰冷的河水中,借著岸邊茂密水草的掩護,極力收斂氣息,仔細觀察。
彙合處的船隊規模不小,約有十餘艘,船型各異,但都吃水頗深,顯然滿載貨物。船上人員行動有序,警戒森嚴,幾乎不發出多餘聲響,訓練有素的程度,遠超尋常水匪,甚至比童猛之流更加規整。
最令武鬆心驚的,是那麵在微光中隱約可見的旗幟。他記憶力極佳,幾乎可以肯定,那旗幟的樣式與色彩,與鬼幡長老那些密信中,蓋有“石”字暗花印鑒的幾封信件上,所描繪的輔助標記極為相似!而據朱武後來分析,那個“石”字印鑒,很可能指向東京城裡,那位權勢熏天、與蔡京往來密切的太尉——石鬆年!
難道,這劫掠、囤積漕糧的勾當,竟有東京石太尉的影子?聖教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是合作者?還是……被利用的工具?
“二哥,看那邊。”穆弘悄聲提醒,指向河口深處。隻見那裡似乎有一處依山而建的簡易碼頭和幾排倉廩,隱約有人影在忙碌,將船上的貨物搬運入庫。
武鬆心念電轉,此地戒備森嚴,僅憑他與穆弘兩人,絕難靠近查探,更彆提弄清楚那旗幟與石太尉的確切關聯。當務之急,是儘快將此發現告知李俊和公孫勝等人。
他朝穆弘打了個手勢,兩人如同水鬼般,悄無聲息地向後退去,潛入深水區,然後才奮力向李俊方才交戰的水域遊回。
等他們回到那片水域時,戰鬥已然結束。湖麵上飄著些許船隻碎片和未熄的火苗,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血腥氣。李俊的船隊正在打掃戰場,救治傷員。
“李俊哥哥!”武鬆和穆弘爬上一條快船。
李俊見是武鬆,又驚又喜:“二郎!你們怎會在此?”他身上帶著幾處輕傷,但精神尚可。
“此事說來話長。哥哥,方才與你們交手的是何人?”武鬆問道。
李俊臉色一沉,罵道:“一夥不開眼的新水匪!裝備精良,手段狠辣,專劫糧船!我們盯了他們幾日,今夜終於堵住,一番惡戰,擊沉了他們兩艘船,俘獲一艘,其餘的仗著船快跑了!可惜,沒抓住頭目。”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不過,從俘虜口中得知,他們似乎聽命於一個叫‘霧隱’的組織,與之前的聖教並非一路,但同樣神秘。”
“霧隱?”武鬆眉頭緊鎖,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他立刻將在河口所見,尤其是那可能與石太尉有關的旗幟之事,告知了李俊。
李俊聞言,臉色驟變:“石太尉?!此事竟牽扯到東京的貴人?”他久在江湖,深知朝廷權貴涉足地方黑產意味著什麼,那往往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真如此,那這些被劫的漕糧和私糧,恐怕並非簡單為了牟利……”李俊沉吟道,“石太尉掌管部分京畿防務,其麾下……難道是在暗中囤積軍糧?”
武鬆心中一震!囤積軍糧?一個掌管兵權的太尉,在遠離東京的洞庭湖秘密囤糧,其目的,細思極恐!是為了鞏固權勢?還是……有更不軌的圖謀?聖教的“彼岸”計劃,難道與此有關?
“此事關係重大,需從長計議。”武鬆沉聲道,“李俊哥哥,此地不宜久留,你部行蹤已露,需立刻轉移。我等也需儘快返回柳家集,與公孫先生他們商議。”
李俊點頭:“好!我這就安排弟兄們分散撤離。二郎,你們也要多加小心!這洞庭湖,如今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雙方約定好新的聯絡方式,便在此分彆。李俊率領水軍悄然隱入夜色,武鬆和穆弘也與趕回來彙合的魯智深、劉唐一道,駕著小舟,返回柳家集。
柳家集,臨湖瓦房內。
油燈如豆。
武鬆將今夜所見所聞,詳細告知了留守的公孫勝、朱武、張青等人。
眾人聽完,皆儘駭然。
“石鬆年……”朱武撚著短須,眉頭緊鎖,“此人乃是蔡京心腹,執掌殿前司部分兵馬,權勢顯赫。若他果真在江南秘密囤糧,所圖絕非小事!難道蔡京一黨,已有不臣之心?或是欲以此製衡朝中其他勢力?”
公孫勝麵色凝重:“更令人擔憂的是聖教在此事中的角色。若聖教與石鬆年有所勾結,那‘彼岸’計劃,恐怕不僅僅是斂財或控製江南那麼簡單,很可能涉及……傾覆社稷!”
張青倒吸一口涼氣:“若真如此,那咱們豈不是卷進了天大的麻煩裡?”
孫二娘卻啐了一口:“管他天大的麻煩!這幫狗官和妖人,沒一個好東西!既然讓咱們撞見了,就不能不管!”
魯智深一拍大腿:“二娘說得是!灑家早就看那些鳥官不順眼了!正好一並超度了!”
武鬆抬手,壓下眾人的議論,沉聲道:“此事確乎千係重大,遠超江湖恩怨。但正因如此,更需謹慎。我等手中雖有鬼幡處得來的證據,但僅能證明江南官場貪腐及與聖教勾結,尚無法直接指向石鬆年這等層級的人物。貿然行動,無異於以卵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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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繼續道:“為今之計,一是繼續暗中查探,設法找到聖教與石鬆年勾結的確鑿證據,尤其是與那‘彼岸’計劃、囤積軍糧相關的實證;二是等待戴宗、燕青那邊的消息,若裴宣或清流禦史能借此掀起風浪,或可從上而下,施加壓力;三是聯絡宋江哥哥與吳用軍師,將此處情況上報梁山,早做應對。”
眾人紛紛點頭,認為武鬆思慮周全。
“隻是,”朱武提醒道,“我們如今行蹤需更加隱秘。那‘霧隱’組織,以及石鬆年的人,恐怕都不會放過任何知情者。”
武鬆目光掃過眾人:“從明日起,所有人深居簡出,非必要不離開柳家集。張青哥哥,二娘,攤子暫且收了吧,以免惹人注意。公孫先生,朱武兄弟,煩勞二位,在這屋舍周圍布下些簡單的預警陣法。”
“好。”眾人應下。
接下來的幾日,柳家集風平浪靜,仿佛之前的波瀾從未發生。武鬆等人如同潛龍在淵,默默蟄伏,隻是通過一些極其隱秘的渠道,與李俊水軍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聯係,並設法將關於石鬆年和“霧隱”的重要情報,通過另一條緊急線路,送往梁山泊。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日午後,一名陌生的貨郎敲響了瓦房的門。施恩前去應門,那貨郎遞上一封沒有署名的信,說是受人之托,交給此間主人,隨即匆匆離去。
施恩將信交給武鬆。武鬆拆開一看,裡麵隻有一張薄紙,紙上畫著一艘簡單的船,船帆上隱約有個標記,正是那日在河口見過的、疑似石太尉的旗幟圖案!船的下方,寫著一行小字:
“三日後,子時,君山殘址,故人備薄酒,靜候大駕。知‘彼岸’秘辛者。”
沒有落款,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篤定武鬆一定會去。
武鬆將紙條傳給眾人觀看。
“故人?哪個故人?玄冥、鬼幡皆已伏誅,難道是逃走的其他護法?”魯智深疑惑道。
朱武沉吟:“未必是聖教中人。也可能是……‘霧隱’的人,或者……石太尉那邊的人。他們或許已經查到了我們的落腳點,以此信試探,或者……設下鴻門宴。”
公孫勝掐指推算,眉頭微蹙:“此行凶險異常,卦象顯示迷霧重重,殺機暗藏。”
武鬆看著那紙條,目光沉靜。對方以“彼岸”秘辛為餌,顯然是抓住了他們最關心的問題。無論這是陷阱還是機會,他似乎都沒有不去的理由。
“看來,這趟君山,是非去不可了。”武鬆緩緩將紙條攥緊,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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