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憩園。
雖已夜深,但這處鹽鐵使潘允升的彆院卻依舊燈火通明,不過並非宴飲作樂,而是一種惶惶不安的明亮。園內人影幢幢,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壓低的呼喝,似乎在匆忙搬運、藏匿著什麼。
潘允升一身便服,站在書房內,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他麵前站著幾個心腹管家和護院頭領。
“都處理乾淨了嗎?那些賬冊,還有與沙威往來的書信,一件都不能留!”潘允升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望淮樓之事後,他如同驚弓之鳥,深知張叔夜絕不會善罷甘休,第一時間便想到要毀滅這憩園中的證據。
“老爺,大部分要緊的都已經燒了,或沉入後園水井了。隻是……隻是那本總賬副本,前幾日趙梃那廝借整理書房之機,似乎……似乎動過,之後便不見了蹤影,恐怕……”管家戰戰兢兢地回道。
“什麼?!”潘允升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廢物!一群廢物!給我找!就算把憩園翻過來也要找到!還有,立刻派人去殺了趙梃,絕不能讓他落到張叔夜手裡!”
他話音剛落,園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甲胄碰撞之聲,如同悶雷般由遠及近!緊接著,便是震天的敲門聲和厲聲呼喝:
“開門!觀察使大人駕到!速開園門!”
潘允升如遭雷擊,渾身一軟,癱坐在太師椅上,麵如死灰:“來……來得這麼快……”
憩園大門被強行撞開!全身披掛的張叔夜,在一隊精銳親兵的護衛下,大步踏入園中,目光如電,掃過亂作一團的下人。
“潘允升何在?”張叔夜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潘允升連滾爬爬地從書房出來,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下……下官參見觀察使大人!不知大人深夜駕臨,有何……”
“搜!”張叔夜根本不聽他廢話,直接下令,“所有房間、庫房、地窖,給本官仔細地搜!尤其是書信、賬冊,一頁紙都不能放過!”
“大人!此乃下官私宅,您……”潘允升還想掙紮。
張叔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潘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若是清白的,又何懼本官一搜?”
親兵們如狼似虎般散開,開始翻箱倒櫃地搜查。潘允升及其心腹麵如土色,卻不敢阻攔。
然而,搜查進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雖也找到了一些金銀細軟和不太重要的往來文書,但核心的賬冊和與沙威勾結的關鍵證據,卻似乎已被提前轉移或銷毀,並未找到。
潘允升見狀,心中稍定,膽氣也壯了幾分,哭喪著臉道:“大人,您看,下官是清白的啊!定是有人誣告……”
張叔夜眉頭微蹙,他相信聞煥章和那份匿名揭帖,也看出潘允升做賊心虛,但若找不到實證,終究難以將其定罪。難道真要讓他逍遙法外?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道黑影如同夜梟般,自園外高牆之上一閃而過,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不等守衛反應過來,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冊子,如同長了眼睛般,精準地穿過窗戶,落在了張叔夜腳前!
“有刺客!”親兵們一陣騷動,紛紛拔刀護衛,並向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但那黑影早已融入夜色,不知所蹤。
張叔夜卻並未驚慌,他目光落在那油布包上,彎腰拾起。打開一看,正是那本記錄著潘允升與“翻江龍”沙威私下交易、私吞官鹽的賬冊副本!
看著上麵清晰記錄的罪證,張叔夜眼中寒光爆射,猛地將賬冊擲於潘允升麵前,厲聲喝道:“潘允升!你還有何話說?!”
潘允升看到那本熟悉的賬冊,如同見了鬼一般,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涕淚橫流:“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下官……下官也是一時糊塗……”
“拿下!”張叔夜毫不留情。
親兵上前,將如同爛泥般的潘允升鎖拿。
幾乎在同一時間,戴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回到了廢棄染坊,對武鬆低聲道:“哥哥,東西已送到。張叔夜拿到了賬冊,潘允升已被拿下。”
武鬆點了點頭。如此一來,楚州鹽政弊案的關鍵一環,已然被敲開。
“戴宗兄弟,你再辛苦一趟。”武鬆指著被捆縛的崔勉和傷勢稍穩的趙梃,“將此二人,也秘密送至觀察使行轅附近,設法讓張叔夜的人‘發現’他們。此人證物證俱全,潘允升難逃法網。”
“是!”
戴宗再次領命而去。
次日,楚州城再起波瀾。
鹽鐵使潘允升被觀察使張叔夜連夜抄家拿問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傳遍全城!同時傳出的,還有在行轅外被“發現”的鹽幫弟子趙梃和潘允升的爪牙崔勉。
人證物證俱在,潘允升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張叔夜雷厲風行,當即上書朝廷,彈劾潘允升貪墨瀆職、勾結鹽梟、私吞國帑,並依據潘允升的供詞和賬冊線索,開始順藤摸瓜,清查楚州乃至整個淮南東路的鹽務、漕運係統。
楚州官場風聲鶴唳,與潘允升有牽連的官員人人自危。城門雖然依舊戒備,但搜捕“梁山賊寇”的力度,似乎無形中減弱了許多,官府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官場地震所吸引。
廢棄染坊內,武鬆等人終於得以稍稍喘息。
“二哥,這下好了!那張叔夜果然是個能辦事的!潘允升一倒,看那些狗官還敢不敢囂張!”魯智深暢快地笑道。
朱武卻撚須道:“潘允升雖是小卒,但扳倒他,等於斬斷了石鬆年在楚州的一條臂膀,也證實了那匿名揭帖的部分內容。張叔夜接下來,恐怕要麵對來自東京更大的壓力了。不過,這對我們而言,確是好事,可以趁此混亂,繼續追查‘明尊’和‘彼岸’計劃的線索。”
武鬆目光沉靜。楚州之局,因他投下的石子而泛起漣漪,但這還遠遠不夠。那個指引他們前來楚州的“梁山朋友”,那位神秘的“明尊”,以及“彼岸”計劃的全貌,仍然隱藏在迷霧之後。
“戴宗兄弟,燕青兄弟,”武鬆吩咐道,“如今城中戒備稍鬆,你二人可趁機在城中細細打探,尤其是關於那座塔樓標記,以及任何可能與‘明尊’、‘彼岸’相關的蛛絲馬跡。”
“是!”
風暴已然掀起,而他們,仍深處風暴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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