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令!「詹事府少詹事」苟恒信,升任「太子監事」,仍領少詹事職。”
“敕令!「太子教導博士」王綿,升任「參政道」,兼領「太子監事」。”
“敕令!「軍機協理大臣」趙秉炎,升任「永安留守指揮同知」。”
“敕令!「山東水師總兵官」楚俞修,升任「山東總督」,兼領「山東巡撫」,拜為「安東將軍」!”
“敕令!「陝錫巡撫」王嘉欣,加「兵部左侍郎」銜,賜爵「南中子」。”
“敕令!「長江總督」李晉騁,加「兵部尚書令」銜,賜爵「晉陽伯」。整軍改為靖江軍,拜「靖江軍大將軍」”
“敕令!「平難將軍、奉旨駐軍蘇州綏靖東南、提調江東軍政一切要務大臣」趙佳銳,賜爵「宣威伯」。整軍改為忠武軍,拜「忠武軍大將軍」。”
……
文華殿外,一道道蓋著國璽禦印,簽署著皇帝、司禮監有司及殿閣大學士名號的旨意被一一傳出,驚得四處遊走的內侍和衛兵紛紛側目。
自「賢妃」、「瑩嬪」二人被處置,宮中愈發的冷清,皇帝不再大規模的招納民間美女入宮,整日同幾個相熟的妃嬪悶在居然殿寢宮裡。
權傾朝野的「晉王」朱璧永也在政務上靜默了聲響,隻是在城外頻繁地調動兵員,卯時至申時之間往往傳來地動山搖般的聲音。
今日如此多急促的敕令,立馬就傳遞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何況其中多數還是武將的調整,尤其是原本勢力分布不均勻的各地兵力,一下子整合成統一的名號,這無疑是加強了將領集權。
而今那大闖軍幾乎將河南鬨了個地翻天,李晉騁、鮑仲國二人在湖北武昌一帶攜十數萬兵員成困獸之勢,趙佳銳於淮海長江北岸奮力防守,除去朱璧永的彰武軍,這兩方勢力確實也是最為強大的。
金寧德、楚俞修等所率的部眾屯駐在永安城東數十裡處,「趙王」黃晏及「左都侯」魏崢等的大軍則卡在了河北一帶收拾闖軍,王嘉欣援助洛陽總算是守住了這難守之地。
如今看來,永安已然演變成各地大軍的鬥獸場。
……
夜,無比靜謐,除了更夫固定的梆子聲,再沒有其他能乾擾睡眠。
但靜謐隻是表麵的,風雲永遠在看不見的地方流動。
「兵部左侍郎」李裕隨著月初的一波詔令,升任「武英殿協辦大學士」,仍兼著原職,此刻他的府邸書房內卻透出一片與外間壓抑格格不入的暖光。
這番調整,權柄看似更重,但唯有他自己清楚,在這皇權傾頹、朱黨一手遮天的當口,這升遷無異於火炭上的烘烤,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他坐在酸枝木書案後,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一份關於荊漢戰線的加急軍報,眉頭緊鎖,直到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父親。”
李濤推門而入,風塵仆仆,眼中帶著遠行歸來的疲憊與銳利。
他如今在兵部掛職,明麵上是尋常的「特派調度使」,暗地裡卻承擔著為保皇黨聯絡內外、傳遞消息的重任,此番更是冒險深入東唐地界數月方歸。
“回來了。”李裕抬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掃過兒子略顯清瘦的麵龐,“關上房門。說說吧,江東之地,如今是何光景?”
李濤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父親在考較他此行的成果,也是為下一步可能的方向尋找可突破的縫隙。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聲音低沉而清晰:
“父親,李航的統治,在民心方麵,而今已經非常穩固。”他開門見山,語氣帶著一絲凝重,“江南地帶本就經貿發達,物產豐阜,數年經營,百姓大多安居樂業,賦稅徭役相較於中原連年戰亂、北地胡騎窺伺而言,堪稱輕省。”
“加之天災少發,倉廩充實,他們…他們自然就生出一種優越之感,對中原、北方的同族,非但少有憐憫,反有一種排斥,認為是我們拖累了天下太平。因而,他們是真心擁護李航的統治,對其北進之策,也多持支持態度。”
李裕微微頷首,臉上並無意外之色,隻是眼神更沉了幾分。
這是最棘手的情況,民心若附,則根基已固。
“其次,”李濤繼續道,“則是江浙、閩福、江西三省的豪門富戶,態度頗為微妙。他們之中,仍有相當一部分對大寧有所期待。蓋因李航一貫的政策,是‘削豪強以實府庫,抑兼並以安黎庶’。”
“攤派捐輸,出錢出糧還要出人丁助戰,且優待撫恤往往不足,功勳則多歸於李航嫡係。這些望族苦之久矣。隻是……”他頓了頓,“各地望族分散,各有盤算,被李航分而治之,難以統一勢力形成有效反抗。”
李濤走到書案旁,就著燭光,用手指在光潔的桌麵上虛劃著東南輪廓,李裕也站在他身旁:
“再者,江南地區地形複雜,山川地貌、文化習俗衍生出不同的性情,也影響了其地其人對李航和朝廷的態度。”
“江浙一帶,水道縱橫,多行商坐賈,民風精明開拓,重利的同時也重義,尤為支持李航,視其為開拓之主,能帶給他們更多商機與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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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福一帶,山嶺阻隔,自古就是傳檄而定之地,民風悍勇,尤重宗族,往往抱團取暖,謀求自身一姓一族的福利,對外界誰坐天下,並不十分關心。”
“而江西之地,”他的手指重點在桌麵偏西處點了點,“文風鼎盛,重視教育,士子眾多,科舉入仕之風極濃。他們受前朝遺澤和大寧正統觀念影響最深,大部分仍以大寧為正統,視李航為僭越。其地士紳,對李航的壓製政策也最為不滿。”
他總結道:“因此,綜合來看,李航在江東,根基在於平民富足帶來的擁戴,隱患在於豪族士紳的離心。若要尋隙突破,瓦解其內部,最好、也可能是唯一的入手點,便是江西。若能聯絡江西士紳同心同德,或可成事。”
一番分析,條理清晰,切中要害。李裕聽完,久久不語,書房內隻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他看向兒子的目光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讚賞。李濤已非昔日隻知兵事凶險、彈琴作賦、流連紅粉的愣頭青,此番江東之行,觀察之深,思慮之周,遠超他的預期。
“濤兒,”李裕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你此番所見,頗為透徹。江東情勢,大抵如此。民心附和李航,此乃大勢,非一日可逆。豪族離心,是其軟肋,然散沙難聚。江西可為突破口,此論亦切中肯綮。你……成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