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廷機的堅持挽留下,接下來幾天,程光陽並未著急離去,繼續留在李家厝邸小住。
每日或是與同輩少年吟風弄月,品茗觀棋,又或者閒暇之餘,大家坐在一起,暢談古今時事,臧否人物賢愚,彼此砥礪。
“複甫世兄,你方才說,呂宋、爪哇以南,有巨島名為澳洲,我族眷中也有做海商的,怎麼從未聽聞?”
“不奇怪,我朝出海的商人,畏懼風浪,出馬刺加後,往往隻敢按既定路線,向西航行,澳洲在東南方向,他們又怎會知道呢。”
“複甫世兄,聽聞泰西之地,有弗朗基、諳厄利亞、和蘭,拂菻諸國,其人女俊而男醜,和我們閩人一般,喜行商賈之道,果有其事嗎?”
“你說的這些,除拂菻已經滅亡外,其他的確實存在,這幫泰西白人,和我朝北方那些韃虜可不同,他們火器犀利,擅長航海,亦匪亦商,絕然不能小覷。”
程光陽來自信息爆炸的後世,論眼界和閱曆,自然比這個時代的人開闊得多,每次與眾人閒談,都能說出許多妙論。
上至天文地理,下到風土民俗,不管彆人問他什麼問題,他都能一一作答,而且說得有理有據,頭頭是道。
“複甫世兄真是世間一等一的人物,我等自愧不如也。”
“是啊,論博物,論學識,我們中沒有誰比得上複甫世兄的。”
如此沒過幾日,包括陳豐頊、陳阮芷兄妹,黃景明、黃景昉兄弟,甚至連洪承疇在內。
幾乎所有同輩少年,便都成了他的擁躉,對他崇拜得無以複加。
尤其是陳阮芷。
自從那日被程光陽撞破身份,起初她還有些惴惴不安,唯恐程光陽嫌棄自己作為待字少女,拋頭露麵,不守閨風。
然而之後的幾天裡,程光陽對她依舊態度如故,開口輒稱“元止賢弟”,言行舉止,並無任何輕薄,仿佛忘記了那天的事一般。
陳阮芷感念於此,不可避免地對程光陽暗生情愫,每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要找機會與他見麵,隻要能見到他,心中便不勝歡欣。
然而這樣的日子,終究有結束的一天。
“李先生,幾日來承蒙款待,多有叨擾,近來家中有些雜事,亟待處置,晚生告辭了。”
時間一晃,程光陽已在李家歇了五天,隨著其他同輩少年相繼離去,他也準備向李廷機辭行回家了。
頂廳正堂下,李廷機聞言,笑著道:“複甫,現在沒有外人,何必如此客氣。對了,明年你何時啟程進京,記得到老夫這裡一趟,屆時老夫有話對你說。”
“是……”程光陽拱手答應。
“複甫世兄,你就要走了麼?”
得知程光陽要回家,陳阮芷頓覺悵然若失,眼神中滿是不舍。
程光陽笑著道:“元止賢弟,我家在城外芙蓉鄉,他日有空,你與令兄可到我家中來,大家還像這幾日般,煮酒烹茶、談詩論賦。”
聽到程光陽邀請自己到他家中,陳阮芷怔了怔,心下半羞半喜,小聲道:
“複甫世兄,你也記得到我家來找我……找,找我和我阿兄,我們就住在離此不遠的文魁巷,你出門向北走一段,就能看見。”
“文魁巷?”
程光陽聽著這個地名耳熟,很快想到了什麼,試探道:
“元止賢弟,令尊是不是文魁巷的陳舉人?”
“是啊。”陳阮芷邊點頭邊道:“不過阿爹前年去吏部參加考選,如今已分到廣東饒平做知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