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名鼎鼎的徐光啟，親口勸自己信教，程光陽心中隱隱有些動搖。
也許信教之後，自己更容易獲得洋人信任，將來從他們那裡購買各種火器，用來加強大明的邊防，也不一定……
然而一想到教徒不準納妾這件事，他馬上又清醒了，忙將之前婉拒艾儒略的說辭重複了一遍，低聲道：
“入教一事，事關重大，晚生現在還不能決定，需慎重考慮，待他日晚生考慮清楚之後，再書信答複徐前輩和艾先生。”
徐光啟、李之藻、楊廷筠這幾位大明官員，都是年過半百，對女色不怎麼感興趣之後，才徹底下定決心信教的。
程光陽正當年少，怎麼可能會舍得斷送紅塵——開玩笑，真要一夫一妻，自己還穿越個什麼勁兒。
“好吧……”
聽到程光陽用這樣的話搪塞自己，徐光啟雖有些失望，卻也並不意外。
畢竟誰也不是一來就信耶穌的，包括他自己，也是在與利瑪竇、艾儒略等人接觸了很久以後，才下定的決心。
“複甫年紀輕輕就如此博聞廣識，將來一旦出仕，必是我大明之棟梁也，隻可惜上次會試，你的考卷並非由我批閱，否則定然不會叫你黜落。”
徐光啟對程光陽的印象非常不錯，臨彆之際，勉勵他道：
“如今距下科會試，還有兩年時間，聽聞複甫在京頗喜交遊，此雖在所難免，不過還是應該多收心於學業為宜，老夫住在南熏坊甜水井，你有什麼經義上的難題，可到甜水井來找我。”
“是，晚生一定登門請教。”程光陽拱手道。
徐光啟是萬曆二十五年的順天府鄉試解元，如今在翰林院任職，於科舉文章之道，自然也非常熟稔。
不過說起來，其實按照程光陽現在的人脈，真要想請教舉業，有的是其他更好的人選。
身居高位的史繼偕和張瑞圖自不必說，兩人都是程光陽的同鄉兼長輩，對他自然格外照顧。
除了這兩人外，還有右春坊右諭德張以誠、翰林院編修林欲楫，同樣對程光陽十分看好。
尤其是張以誠，他是壬子年福建鄉試主考官，與程光陽有座主門生的關係，每次程光陽登門拜訪，請教時文創作之時，他都會極為耐心地對程光陽予以指點。
在張以誠的幫助下，程光陽慢慢改正了自己文章浮華少質的缺點，製藝水平突飛猛進，已遠遠甩開鄭毓麒和吳天策兩位同伴。
下一科會試，他有很大的信心能夠榜上題名。
…
轉眼又是數月，時間來到年關。
由於進京一年多來廣交名士，迎來送往，程光陽先前攜帶的數百兩盤纏，已然漸漸告罄，不夠用了。
幸好他在京師認識的朋友中，不乏許多豪門富戶，聽聞他缺少用度後，紛紛慷慨解囊，隻短短幾天時間，就資助了他將近二千兩白銀，全是白送的——
這其中尤以周延儒給的最多，一個人就拿出了五百兩。
周延儒出身於宜興周氏，也叫陽羨周氏，這個家族自魏晉時期就是當地名門，一直到明朝也未曾衰敗，底蘊本就極深。
周延儒又格外成器，年初之時，接連在會試、殿試中雙雙奪魁，蟬聯萬曆四十一年的會元和狀元，被皇帝封為翰林院修撰。
消息傳回宜興，周氏族人無不歡欣鼓舞，紛紛給周延儒的父親周天瑞捐獻資財，以供周延儒在京花銷。
可以說周延儒是完全不缺錢的，而且經過近一年時間的相處，他和程光陽已漸漸成了至交，為朋友花錢甘之如飴。
除了不好男風以外，程光陽在其他方麵，幾乎樣樣都合周延儒的胃口。
周延儒喜好吟詩作賦，在京城結有詩社，每次舉辦詩會，邀請程光陽參加，程光陽隨口一占，就能吟出佳作，令在場之人絕倒。
特彆是那首絕句《詠史》，“高閣垂裳調鼎時，可憐天下有微詞。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當時一經寫就，便四處流傳，直接讓程光陽譽滿京師，得了個“詠史舉人”的名號。
這也多虧萬曆皇帝長期擺爛，明朝的政治環境相對寬鬆，要擱在文字獄興盛的大清，程光陽敢寫這種暗諷朝政東西，弄不好得殺頭；
除了詩詞歌賦之外，周延儒還喜歡勾欄聽曲、調絲弄弦，程光陽雖不通音律，但卻每次都能哼出些悅耳動聽的歌謠，同樣讓周延儒耳目一新。
周延儒最喜歡程光陽哼唱的《明月天涯》，節奏明快、旋律激昂，歌詞部分儘管稍顯直白，但仍是讓周延儒欣賞不已。
“唯此間江湖年少，偏愛縱橫天下，恩仇趁年華輕劍快馬……”
周延儒感覺這段話說得簡直就是自己，少年成名、鮮衣怒馬，自從聽到程光陽唱出這首歌後，他便一句一句，跟程光陽學唱，隨後天天將這幾句歌詞掛在嘴邊；
其實吟詩和唱歌，都不是程光陽最拿手的，他最拿手的還得是“搬”小說。
先前在泉州老家時，因為心血來潮，程光陽就已經開始憑借記憶，著手將後世的一些玄幻小說，經過文字加工後，照搬到大明朝來。
程光陽照搬的第一本小說，自然是後世熱度極高的《鬥破蒼穹》，照搬的過程中，人物和劇情他基本都尊重原著，沒有做過多更改。
由於之前忙著為科舉作準備，對於這件事，程光陽隻能是時斷時續，寫幾天停幾天。
不過自從會試落第之後，他的時間已經充裕了不少，當即便開始騰出手來，執行自己的搬運計劃，隨後用了整整一年時間，勉強寫完前兩百章，從蕭炎的三年之約，寫到決戰納蘭嫣然，然後被雲嵐宗追殺。
“玉繩兄，愚弟入京一載，閒來無事，擬成半部小說，伏乞玉繩兄鈞鑒，看看我寫得如何？”
為了搞清楚明朝人是否能接受這種類型的小說，程光陽首先還是找到周延儒，將自己草就而成的書稿，交給對方評閱，因為他知道對方平素便喜歡讀雜書。
結果大大超出了程光陽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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