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衷紀這番話一出,在場其他海商派來代表,大都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隻有程應封和程應敘例外。
兩人因為侄兒程光陽執掌朝政,自恃有朝廷做靠山,對陳衷紀的蠻橫態度根本不買賬,雙雙冷笑道:
“顏老大的實力,我倆兄弟自然知道,不過你們顏爺就是再有天大的本事,在朝廷麵前,恐怕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吧?”
“運送漕糧,事關重大,屆時朝廷必然會出動大批官兵護航,你們顏爺要是真有膽子,想過來碰一碰,那我們隨時歡迎。”
閩粵沿海的這些海盜勢力,固然實力雄厚,一般的官兵水師無力抗衡,可這完全是因為朝廷這些年來,注意力全都放在北方邊境,尤其是遼東,所以才無暇與這幫賊寇較真。
朝廷真要動起真格來,就憑這幫海盜,如何會是對手。
關於此事,其實在場的各大海盜頭目,心裡都很清楚,所以今天他們才會爭相過來,拜訪程應封和程應敘。
說白了,就是不想和朝廷作對。
但也有一些頭腦簡單,不識時務的人,比如陳衷紀。聽到程家兄弟出言威脅自己,勃然大怒,當場便要發作。
見陳衷紀如此沉不住氣,旁邊一位頭戴網巾、身穿道服,模樣俊美的年輕人,連忙從側方拉住他,悄聲勸道:
“二哥不要衝動,這裡是岸上,不是在海裡……”
說話的年輕人,便是時年二十歲的鄭芝龍,此時他的名字還叫鄭國桂。
鄭國桂和陳衷紀,還有楊天生、陳勳等人,都在大海盜顏思齊麾下做事。這些人裡,除了顏思齊之外,就數陳衷紀年紀最大,因此被鄭國桂稱呼為二哥。
鄭國桂雖說年紀最輕,但是生性機敏,善於察言觀色。
眼看陳衷紀先前出言衝撞了程應封和程應敘,當即合起衣袖,主動向程家兄弟賠罪道:
“程二爺,程三爺恕罪,我們顏爺並沒有和朝廷作對的意思,今日派我們幾個過來,主要就是想說清此事,免得將來起了什麼誤會……”
顏思齊等人,長期盤踞在澎湖和東番。所謂東番,就是台灣島。
這幫海盜在島上經營多年,靠著與荷蘭人的合作,不斷劫掠往來各地海商,收取保護費,已然形成了一股非常龐大的勢力。
聽聞朝廷準備在福建廣東一帶組建船隊,運送漕糧北上,一向老奸巨猾的顏思齊,頓時起了警惕之心,生怕朝廷到時候順手把自己這幫人給收拾了,所以才派陳衷紀和鄭芝龍過來探一探虛實。
程應封和程應敘二人,對於打仗之事原本並無興趣,但他們也明白,倘若繼續任由顏思齊這夥人盤踞在澎湖和東番,那麼對自己等人將來運輸漕糧,無疑是一種威脅。
想到這裡,程應封和程應敘於是眯著眼睛,用一種倨傲的語氣,對鄭國桂道:
“國桂後生,你是個有眼力見,知輕重的人,有些話跟你明說無妨。朝廷屆時不但要組建船隊,還會從各地調遣、招募官兵,建立水師,你們顏老大要是識趣的話,最好彆來掠朝廷的虎須。”
“給你們顏老大指條明路,他老是在島上窩著,跟那些西洋鬼佬來往,能成什麼氣候,最好還是接受朝廷招安,回到陸上來過安穩日子。”
眼看程家兄弟態度如此輕蔑,陳衷紀還想發作。旁邊的鄭國桂,連忙將他製止下來,再度朝程應封和程應敘拱手行禮道:
“二爺,三爺,你們這些忠告,在下一定如實帶回去稟報顏爺,今日之事,不勝叨擾,告辭,告辭……”
言罷,鄭國桂立刻拉著陳衷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