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程光陽不但想托自己購買火器，還想讓自己幫忙雇傭工匠，艾儒略不免有些猶豫起來。
說實話，他並不希望明朝這邊掌握紅衣大炮這類先進火器的鑄造方法。然而一想到此事過後，天主教便能獲得在明朝合法傳教的資格，艾儒略心中的猶豫，立刻又煙消雲散了。
羅馬教廷這幾十年來，往明朝派遣了不知多少神父，那些人全都未能完成教皇交代的任務。自己要是能促成此事，就算將來死了，也能流芳百世了。
深深吸了口氣，艾儒略連忙邊點頭，邊對程光陽道：
“司徒公，我願意派遣人手，到澳門替貴國尋找火炮工匠，不過費用方麵，需要貴國自己來承擔。”
“這是自然，何須多言。”
程光陽笑著道：“艾先生若真能替本官辦成此事，屆時我願上奏天子，允許你們在南堂之外，重新再修建一所新教堂。”
天主教在京城，隻有南堂一座教堂，整體規模非常小，裝潢也非常一般，看起來頗為寒酸。此事一直讓在京城傳教的神父們，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們曾不止一次向明朝政府提出請求，希望能重新再修建一所教堂，或者在南堂現有的基礎上進行擴建，但無一例外，每次都被明朝政府拒絕了。
如今從程光陽口中得到如此許可，艾儒略算是感受到了對方的誠意，想了想，主動開口問道：
“司徒公不是有三個要求嗎，另外兩個要求是什麼？”
“本官的第二個要求，是關於和蘭人的。”
程光陽道：“和蘭人的船隊，盤踞在澎湖和東番，已經有好幾年了，他們與沿海的那些海盜的關係，不清不楚，將來官兵出海剿滅賊匪，保不準會和他們發生衝突。”
“我們大明有句古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艾先生是泰西人，渠道比我多，我希望你幫我打探打探，弄清楚和蘭人在澎湖和東番一帶，究竟有多少據點、多少條船、多少士兵，火器和糧草有多少。”
“這個……恐怕難度不小。”
艾儒略遲疑片刻，點頭道：“不過司徒公既然向我問起，那便是看得起在下，在下一定想辦法替司徒公打探清楚。”
艾儒略心裡，其實巴不得明朝跟荷蘭開戰，好讓葡萄牙與西班牙漁翁得利，自然不會不答應。
程光陽頷首道：“艾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要求。”
“司徒公請講。”
“明年我準備奏請皇上，在大明沿海各地，開放更多的港口，邀請你們泰西各國商人前來貿易，此事不可能隻由我們大明單方麵促成，需要你們泰西諸國配合，其他人本官信不過，屆時就由艾先生你來出麵，為朝廷和泰西諸國牽線搭橋，不知艾先生意下如何？”
由於明朝長期存在禁海政策，導致海外的各國商人，無法直接從明朝本土購買自己想要的貨物，隻能從周邊各大海商和海盜的手中走私。
如此一來，等於說大明沿海地區，每年豐厚的貿易利潤，基本都被那些從事走私貿易的海商和海盜賺走了。
朝廷手裡非但落不到半點好處，日漸猖獗的海盜勢力，還時不時滋擾海疆，給大明的海防帶來極大壓力。
如今程光陽執掌戶部，決心將海貿之利，牢牢控製在朝廷手中。
大明沿海各省，要增設更多類似於漳州月港那樣的港口和碼頭，允許洋人的船隊，在不攜帶武器的情況下，於海港附近長期駐紮。
除了港口和碼頭外，朝廷還要增設市舶司的數量，負責管理登記來往洋商船隊的基本信息，給他們頒發貿易許可證，核查他們的貨物，並根據每條船所載的貨物種類、數量，進行不同比例的抽稅。
要想做到以上這些，首先必須得剿滅和收編沿海地區的各大海商和海盜集團。
如果做不到，那一切就無從談起。
沒了海商、海盜這類中間商賺差價，屆時洋人的商隊，可以直接到沿海港口貿易，這幫人財力豐厚，必然會吸引大明內陸地區無數中小商販，過來與他們交易。
如此一來，沿海省份及其周邊地區的經濟，便會被慢慢帶動起來，屆時朝廷想要增設厘卡、提高商稅，就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了。
當然，征收商稅這種事，還得是中央戶部和各地的審計署來負責，決不能讓地方衙門插手。
再好的政策，到了大明各級地方官手裡，遲早都會變成禍國殃民的東西。
“司徒公，您沒有開玩笑吧……”
聽到程光陽主動提出，要在各地開放港口，邀請泰西各國的商隊前來貿易，艾儒略驚訝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這群天主教神父，之所以滿世界到處去傳教，除了奉羅馬教廷的命令外，其實也有受到那些歐洲世俗國家資助的緣故。
尤其是明朝這邊，歐洲世俗國家之所以支持神父們過來傳教，給他們提供各種便利，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希望這幫傳教士，能想辦法說服明朝的統治者，允許歐洲商人前往明朝內陸貿易。
說白了，海商、海盜這些中間商，歐洲人雖然迫於無奈，不得不依賴他們走私，但心裡對他們各種投機倒把、坐地起價的行為，其實是非常反感的。
同樣的貨物，比如生絲，在大明內陸地區，每擔的售價可能隻有四五十兩，可經過海商、海盜們一轉手，賣到洋人那裡，每擔的價格就要漲價到一百二十兩左右。
洋人也不傻，對於這些情況，他們是心知肚明的，如果真的能繞過海商和海盜，直接前往明朝本土做生意，他們自然求之不得。
“艾先生，我沒有與你說笑，本官方才所言，字字皆真。”
程光陽笑了笑：“隻是我提出的要求，艾先生一定要幫我辦成，要是辦不成，或者哪裡讓本官不滿意，那麼開港之事，可就沒有後文了。”
艾儒略悄悄咽了口唾沫道：
“司徒公放心，在下一定給司徒公一個滿意的結果。”
程光陽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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