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風”的引擎在夜色中低沉地轟鳴,像一頭蟄伏的猛獸。城西的路燈比老城區還稀疏,光線昏黃,勉強照亮坑窪不平的路麵。兩旁的景象逐漸從低矮的民房變成連綿的、被圍牆圈起來的廢棄廠區。高大的煙囪如同沉默的巨碑,黑洞洞的窗口像一隻隻瞎掉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這輛闖入的不速之客。
副駕上,張小玄正襟危坐,洗得發白的道袍在昏暗的車內依然顯眼。他懷裡抱著的不是桃木劍,而是那台讓他困惑又著迷的pos機,手指還在屏幕上無意識地劃拉著,似乎在研究那“天罡符文”的流轉規律。
後座,百裡輝抱著他那寶貝平板,屏幕幽光映著他興奮的臉。“信號增強器搞定!‘玄光探測’範圍擴大三倍!這次肯定能捕捉到更清晰的能量波動!”他旁邊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電線和外接設備。
馬靈花則蜷在另一邊,抱著她的新暖水袋金福祿“友情讚助”,印著個巨大的招財貓圖案),小鼻子時不時抽動一下,嘀咕著:“味兒不對……越來越衝了……不光是土腥和鐵鏽,還有股……燒焦的頭發味兒?咱家老仙說聞著惡心。”
我開著車,目光警惕地掃過道路兩旁黑黢黢的廠房和荒草叢生的空地。收音機調到了最低音量,沙沙的電流聲反而讓夜色更加寂靜。口袋裡,那個裝著厭勝錢碎片的信封像塊冰,隔著布料散發著寒意。金餘留下的十二個字像鬼影般在腦海裡盤旋。
「油引魂,貓開門。屍為舟,鬼渡河。」
蔡重九,你到底躲在哪個耗子洞裡,還想渡什麼鬼東西?
“左轉,進前麵那個岔路。”百裡輝盯著平板屏幕,突然開口,“能量讀數有微弱波動,雖然雜亂,但源頭方向大概在那邊。”
我打了轉向燈純屬習慣),拐進一條更窄、更破敗的輔路。路麵的裂縫裡長出半人高的荒草,刮擦著“黑旋風”的底盤。
開了大概五六分鐘,除了更荒涼,屁都沒有。
“我說百裡,你這‘玄光探測’是不是又卡bug了?”我忍不住吐槽,“這鬼地方連個耗子都嫌窮,蔡重九那老陰比能躲這兒?”
“能量波動不會錯!雖然很微弱,但絕對是陰性能量,還夾雜著……一種奇怪的乾擾信號……”百裡輝爭辯道,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操作,眉頭越皺越緊,“不對……這乾擾信號……怎麼有點像……無線電磁波?頻率還特麼挺高!”
陰性能量混雜無線電磁波?這什麼鬼搭配?
就在這時!
“噓!”張小玄猛地抬起頭,放下了pos機,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銳光,“聽!”
車裡瞬間安靜下來。
嗚……嗚……
隻有夜風吹過廢棄廠房的破窗發出的鬼哭般的嗚咽。
但仔細聽,在那風聲的間隙裡,似乎還夾雜著另一種聲音……
嘩啦啦……嘩啦……
像是沉重的鐵鏈,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緩慢地、有節奏地摩擦著。聲音很輕微,時斷時續,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又仿佛就在某個廠房的黑影裡。
“鐵鏈聲!”馬靈花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小臉繃緊,“就是拾荒老頭說的那個!”
“平板有反應嗎?”我立刻問百裡輝。
百裡輝盯著屏幕,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有……但不對啊!能量讀數沒顯著變化!可這聲音……明明就在附近!除非……除非這聲音本身不帶能量?或者……被什麼東西屏蔽了?”
不帶能量的鐵鏈聲?鬼扯嗎?
我降低車速,幾乎是在creeping,仔細分辨著聲音的來源。那嘩啦啦的拖拽聲似乎飄忽不定,一會兒覺得在左邊那個廢棄的機修車間,一會兒又好像是從右邊那片堆滿建築垃圾的空地傳來。
“開慢點,靠近那片空地看看。”張小玄沉聲道,手指已經掐了個簡單的偵測法訣。
我慢慢將車靠向右邊那片空地。空地很大,堆滿了破碎的水泥板、生鏽的鋼筋和各式各樣的建築垃圾,像一座座小墳包。月光慘白地照在上麵,投下幢幢鬼影。
嘩啦啦……嘩啦……
聲音似乎清晰了一點,就是從空地深處傳來的!
我熄了火,關掉車燈。車裡陷入一片黑暗,隻有百裡輝平板的微光和窗外清冷的月光。
我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空地深處。
那拖鏈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還伴隨著一種……極其輕微的、像是腳步拖遝的聲音。
一個模糊的黑影,緩緩地從一堆扭曲的鋼筋後麵挪了出來。
月光勾勒出它的輪廓。
那是一個“人”。穿著一件臟得看不出原色、寬大得像戲服一樣的舊工作服,身形佝僂,動作僵硬遲緩。它的雙手垂在身前,手腕上……似乎纏繞著粗重的、鏽跡斑斑的鐵鏈!鐵鏈的另一頭拖在地上,隨著它的移動,發出那令人牙酸的嘩啦聲。
它低著頭,臉隱藏在陰影裡,一步步,極其緩慢地,在垃圾堆之間漫無目的地徘徊著。那姿態,不像活人,更像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生鏽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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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蔡重九煉的屍傀?”百裡輝聲音發緊。
“不像。”張小玄眉頭緊鎖,眼神銳利,“氣息很弱,幾乎感覺不到屍煞。更像是……殘念?或者某種……被禁錮的投影?”
“投影?”我一愣。
就在這時,那個拖著鐵鏈徘徊的黑影,走到一片相對空曠的地方。月光稍微照亮了它的側臉。
乾癟,青灰,毫無生氣。眼睛是兩個空洞的黑點。
但……它的太陽穴位置,似乎……貼著一塊小小的、方形的、白色的東西?像是……創可貼?
可還沒等我們看清楚……
嘩啦!
那黑影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動,猛地停下腳步,僵硬地轉過頭,空洞的“眼睛”似乎看向了我們的方向!
緊接著,它的身影開始劇烈地閃爍、扭曲!像信號不良的電視圖像!
下一秒!
噗!
它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同那嘩啦啦的鐵鏈聲,也戛然而止!
空地上隻剩下慘白的月光和沉默的垃圾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消……消失了?”百裡輝張大了嘴巴。
“能量讀數呢?”我立刻問。
“沒……沒變化!剛才它出現的時候就沒能量反應!消失也沒有!”百裡輝看著平板,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怎麼可能?!就算是殘念投影,也該有微弱的靈能波動啊!”
張小玄推開車門下了車,快步走到那黑影消失的地方。他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那裡隻有塵土和碎石,沒有任何腳印或者鐵鏈拖拽的痕跡。
他從道袍袖子裡摸出那麵黑色的“玄天鑒影令”,托在掌心,閉目凝神。令牌表麵銀光微微流轉,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他睜開眼,搖了搖頭:“此地殘留的‘跡’極其淡薄,幾乎無法追蹤。非生非死,非魂非魄,古怪至極。”
我也下車,走到他身邊,一股淡淡的、像是電子元件燒焦的糊味隱隱傳來。
“剛才……你們看到它太陽穴上貼的東西了嗎?”我皺著眉問,“像不像……電極片?或者……某種接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