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風”的車窗上,那個用口紅畫出的、仿佛淌著血淚的窺門之眼,像一道冰冷的詛咒,烙在清晨微熹的光線裡。下麵的那行字更是帶著戲謔的惡意。
我麵無表情地用抹布狠狠擦掉那痕跡,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引擎的轟鳴都無法驅散那股縈繞不散的陰冷。蘇秀娟殘魂最後那悲傷又解脫的眼神,和幕後黑手這赤裸裸的挑釁,在我腦子裡交替閃現。
遊戲開始?那咱們就看看誰玩不起。
回到“有餘便利店”,金福祿正打著哈欠給貨架補貨,看到我陰沉著臉進來,愣了一下:“咋了華元哥?昨晚‘約會’不順利?被紅衣女鬼甩了?”
我把水文站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省略了玲瓏閣的細節,隻重點描述了被扭曲的蘇秀娟和最後的挑釁記號。
金福祿聽完,臉上的憊懶瞬間消失,小眼睛眯了起來,閃爍著精光:“用逝者殘魂做局,還留記號挑釁……嘿,這‘渡河人’挺狂啊!真當咱這兒是公共廁所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百裡輝也頂著雞窩頭從裡間鑽出來,聽到後半段,立刻炸毛:“挑釁?!還敢留記號?!媽的!這是對我們技術力量的蔑視!華元哥!這不能忍!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他揮舞著一個新改裝的、看起來像加裝了天線的金屬探測儀:“看我新搞的‘怨念追蹤器’!隻要捕捉到一絲殘留氣息,就能反向鎖定源頭!絕對能把那縮頭烏龜揪出來!”
我懶得理他的技術幻想,看向金福祿:“你那有沒有什麼能防這種陰邪手段,或者反向追蹤的東西?貴點也行,先賒賬。”
金福祿摸著下巴,露出他那奸商特有的算計表情:“防身的嘛……有倒是有,不過好東西可不便宜。至於反向追蹤……”他瞥了一眼百裡輝那“怨念追蹤器”,撇撇嘴,“靠他那玩意兒,估計連人家屁味都追不上。”
“那你說怎麼辦?”我沒好氣地問。
“簡單。”金福祿一拍大腿,眼睛發亮,“他不是要玩遊戲嗎?咱們就把場麵搞大點!直播!全程直播驅邪!讓所有暗處的牛鬼蛇神都看著!咱們堂堂正正接活兒,風風光光破局!既能賺錢,又能揚名,還能打臉!怎麼樣?”
直播驅邪?我嘴角抽搐:“你瘋了?嫌死得不夠快?”
“哎!這你就不懂了!”金福祿湊過來,壓低聲音,“現在啥年代了?流量時代!咱們越是光明正大,那些陰溝裡的老鼠越不敢輕易下手!這叫陽謀!再說了,”他眨眨眼,“你真以為我爹留下的這家破店,就這點壓箱底的玩意兒?今晚,讓你們開開眼!”
他神秘兮兮地再次鑽回櫃台後的暗格,這次鼓搗的時間更長,出來時懷裡抱著一個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狀東西,看著沉甸甸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在櫃台上,一層層揭開油布。
裡麵露出的,是一麵古樸的、邊緣有些磕碰的青銅鏡。鏡麵卻並非光滑的銅麵,而是一種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黑色材質,仔細看,裡麵似乎有無數細碎的星光在緩緩流轉。鏡框上雕刻著複雜的雲紋和瑞獸圖案,透著一股悠遠厚重的氣息。
“這是……”百裡輝好奇地湊過去。
“‘溯影晦光鏡’,”金福祿略帶得意地拍了拍鏡框,“我家老頭子早年倒騰‘陰物’時,差點把命搭進去才弄到的好東西。能照見隱匿的邪祟,短暫回溯殘留的影像痕跡,最關鍵的是……”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它能一定程度上乾擾甚至反彈某些追蹤和詛咒類的邪術!怎麼樣?夠牛了吧?”
我看著那麵古鏡,能感覺到它蘊含的奇特力量,確實非同凡響。金福祿這老小子,果然還藏著不少好東西。
“怎麼直播?誰播?”我問。
“當然是我來播!”金福祿立刻來了精神,拿出手機和三腳架,“設備現成的!標題我都想好了……《探秘都市怪談:午夜凶宅現場直擊,真假大師見分曉!》!到時候華元哥你主攻,百裡技術支援,我負責解說和互動!效果絕對爆炸!”
百裡輝一聽也興奮起來:“對對對!我可以把無人機畫麵和雷達數據接進直播流!實時分析能量波動!讓觀眾看得明明白白!”
我看著這兩個瞬間進入狀態的家夥,一陣頭疼。但想到車窗上那個挑釁的記號,一股邪火也冒了上來。
玩是吧?那就玩把大的。
“行。活兒呢?現成的凶宅哪有那麼好找?”
“嘿嘿,早安排好了!”金福祿奸笑一聲,點開手機,“就昨晚,有個私信找上門,出價這個數……”他伸出五根手指,“請我們去看看南郊一棟老彆墅。說是他家老爺子去世後,那房子就老出事,晚上燈自己開關,東西莫名移位,最近還老聽見老人的咳嗽聲和歎氣聲。關鍵是——那家人說,老爺子生前,最喜歡收集各種古鏡。”
古鏡?和我們剛拿出的“溯影晦光鏡”似乎隱隱呼應。
是巧合?還是又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和金福祿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和……一絲躍躍欲試。
“接了。”我沉聲道,“時間?”
“今晚子時。”
夜幕再次降臨。南郊,一棟孤零零的、帶著上世紀殖民風格的老彆墅,沉默地矗立在荒蕪的庭院深處。月光慘白,勾勒出它尖頂的輪廓,投下大片扭曲的陰影。風吹過枯萎的藤蔓,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黑旋風”停在生鏽的鐵門外。金福祿已經架好了手機和補光燈,調整著角度,對著鏡頭露出職業假笑:“家人們晚上好!歡迎來到‘福祿探靈直播間’!今天咱們來到南郊著名的‘鏡宅’,帶大家直擊現場……哎喲,謝謝‘怕鬼但愛看’大哥送的火箭!老板大氣!放心,一會保準大哥能看到精彩的節目。”
百裡輝則在一旁調試著他的無人機和一堆外接設備,屏幕亮光映著他緊張又興奮的臉。
我推開車門,感受著前方彆墅裡散發出的那股陳舊的、帶著一絲陰冷和說不清道不明執念的氣息。玲瓏閣在口袋裡安靜地散發著溫潤的熱度。
深吸一口氣,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走了進去。金福祿立刻扛著手機跟上,百裡輝的無人機也嗡嗡升空。
彆墅內部比外麵更加破敗。厚厚的灰塵覆蓋著一切,蜘蛛網如同幔帳般垂落。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黴味和……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檀香卻又有點變質的味道。
大廳裡空空蕩蕩,隻有幾件蒙著白布的家具。正對著門的牆壁上,卻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鏡子!圓的、方的、橢圓的、雕花的、鍍金的、鑲銀的……大大小小,不下數十麵!每一麵鏡子都蒙著灰塵,在手電光和直播補光燈的照射下,反射出無數個我們晃動扭曲的身影,顯得格外詭異。
“家人們看到了嗎?這麼多鏡子!據說都是原房主收集的!這氛圍感……直接拉滿了!”金福祿對著鏡頭壓低聲音,營造著氣氛。
百裡輝的無人機在鏡廳裡穿梭,平板上顯示著能量讀數:“有微弱波動……很分散……像是殘留……但又有點奇怪……”
我的目光掃過那些鏡子,玲瓏閣的感知仔細探查著。怨氣很淡,確實更像是一種強烈的執念,附著在這些鏡子上。
就在這時!
哢噠。
一聲輕微的、像是開關撥動的聲響,從二樓傳來。
緊接著,二樓走廊的一盞老式壁燈,竟然自己亮了起來!發出昏黃微弱的光芒。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沸騰了!
“臥槽!來了來了!”、“自己亮了!”、“特效吧?”、“主播小心!”
金福祿立刻把鏡頭對準二樓:“家人們看到了嗎?燈自己亮了!絕對不是劇本!我們上去看看!”
我們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二樓走廊很長,兩側是緊閉的房門。那盞亮著的壁燈,就在走廊儘頭。
越靠近儘頭,那股檀香變質般的味道越濃。
走廊儘頭的房間門虛掩著。裡麵似乎有微弱的燈光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