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的燭光在狹窄的甬道石壁上跳躍,將我和關妙妙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扭曲晃動,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那蒼老空洞的“客人請登門”的回音,還在向下延伸的台階深處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誘惑與冰冷。
腳下的青石台階冰涼刺骨,每一級都像是用寒冰砌成,縫隙裡積著薄薄的、帶著紙灰的塵埃。空氣裡的香火味和紙灰味濃鬱得幾乎化不開,還夾雜著一股陳年老宅特有的黴腐氣息。
“跟緊我。”關妙妙低聲道,手中“青鋒”微微嗡鳴,散發出清冷的微光,將前方數米範圍內的幽綠燭光稍稍驅散,照亮了更多細節。
石壁並非天然形成,而是用某種黑色的磚石仔細壘砌,磚石表麵刻滿了模糊不清的符文,我依稀能辨認出其中幾個與“禁錮”、“迷途”有關的靈寶派基礎符紋變體,但整體風格更加古老陰森。
我們屏息凝神,一步步向下。台階旋轉向下,仿佛沒有儘頭。周圍死寂得可怕,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以及燭火燃燒時極其輕微的劈啪聲。
大約下了三四十級台階,前方豁然開朗。
我們站在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入口。
眼前的景象,讓我和關妙妙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根本不是一個地下室,而是一個……完全用紙紮出來的世界!
空間廣闊,仿佛將地上那座老屋的內部結構完全複刻了下來,但一切,包括梁柱、牆壁、家具、甚至桌上擺放的杯盞,全都是用白紙、竹篾精心紮製而成,做工逼真得可怕。紙桌椅上描繪著精細的花紋,紙窗戶上貼著剪出的窗花,甚至連牆角都堆著紙紮的金元寶和搖錢樹。
無數支幽綠色的蠟燭插在紙壁的特製燭台上,提供著這片空間唯一的光源,綠油油的光芒映照著一切,讓這個無比逼真卻又本質虛幻的紙紮世界顯得格外詭異迷離。
而在空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口巨大的、同樣是紙紮的棺材。棺材蓋打開著,裡麵鋪著嶄新的、紙紮的錦被。
剛才引我們進來的那個老太太,此刻正背對著我們,站在紙棺材旁邊。她已經脫掉了那件舊雨衣,露出裡麵一身深藍色的、漿洗得發硬的紙紮壽衣。她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棺材裡的錦被,動作輕柔,仿佛在為自己鋪床。
“回家了……終於回家了……”她沙啞的、帶著滿足的歎息聲在空曠的紙屋裡回蕩。
這景象太過邪門,讓我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咄!妖孽!顯形!”關妙妙可不管這些,一聲清叱,劍指一並,“青鋒”劍嗡鳴一聲,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刺那紙紮老太太的後心!
然而,劍光掠過,並未刺中實體。
那老太太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晃動了一下,竟變得有些透明起來。她緩緩轉過身,臉上不再是之前的麻木,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笑容。
“姑娘,脾氣莫要這麼衝……”她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那份滯澀,多了一絲空靈,“老身不過是請你們來,做個見證……順便,幫個小忙……”
“見證什麼?幫什麼忙?”我上前一步,將半塊羅盤擋在身前,警惕地盯著這個非虛非實的老太太,“你把我們引到這鬼地方,到底想乾什麼?”
老太太咧嘴笑了笑,露出空空的口腔……裡麵沒有舌頭,隻有一片黑洞洞的虛無。
她抬起枯瘦的、由紙和意念構成的手,指向紙屋的深處。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我們看到在那紙紮的供桌之上,並非擺放著牌位,而是供奉著一本厚厚的、邊緣焦黑卷曲的……賬簿?
賬簿的封皮是某種暗沉的皮質,上麵用朱砂寫著幾個扭曲的大字:
【往生祿庫·陰司賒欠總賬】
“這是……”我瞳孔一縮,感覺到口袋裡的玲瓏閣震動得更加劇烈,甚至傳來一絲灼熱感!這東西,絕對非同小可!
“老身……本是此地‘引路婆’,”老太太的聲音帶著無儘的滄桑和一絲怨懟,“負責接引迷茫亡魂,記錄陰債陽欠,送入輪回……可‘路’斷了很久了……輪回不開,亡魂積壓,陰債混亂……老身也困守於此,不得超脫……”
她指向那本賬簿:“這本賬冊,記錄著方圓百裡無數亡魂的善惡虧欠、功德陰債……本該定期上交,清算往生。如今卻積壓於此,怨氣纏繞,已生異變……近日,更有一股外力試圖侵染它,扭曲賬目,竊取陰功,擾亂秩序……”
老太太的身影又開始閃爍起來,似乎維持這種顯化極其費力:“老身力量將儘,無力阻止……隻能借‘回頭路’顯化片刻,引修行之人前來……請二位,護住賬冊,莫讓邪祟得逞……清算此賬,或可……重續斷路……”
她的話音未落,整個紙紮空間猛地劇烈震動起來!
轟隆!
紙紮的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牆壁上的幽綠燭火瘋狂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一股冰冷、暴戾、充滿貪婪意味的邪氣,猛地從我們下來的台階口洶湧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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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他們來了……”引路婆的身影變得愈發淡薄,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小心……他們想要……篡改賬目!”
她猛地一揮手,供桌上那本厚重的《往生祿庫·陰司賒欠總賬》無風自動,嘩啦啦地翻頁,散發出淡淡的、黑白交織的光芒。
與此同時,數道黑影如同壁虎般,順著漆黑的石壁急速爬下,落入紙紮空間內!
那是三個穿著黑色緊身衣、臉上戴著慘白無麵麵具的人!他們動作矯捷,落地無聲,身上散發著與墨篆門傀儡相似卻又更加陰冷死寂的氣息,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直撲供桌上的往生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