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至春獵之日。
自秦老太太死後,秦焦便一直精神萎靡,早早就遞了告假帖子,稱病不出。
寅時三刻,晨霧尚未散儘,定安門緩緩開啟。
靜鞭三響劃破寂靜,身著厚重鎧甲的禁軍旋即握刀列陣,長刀在朦朧晨光裡泛著冷冽鋒芒,齊齊立於道旁。
恰在此時,皇帝鑾駕自霧中行來,晨光也恰好穿透雲層,第一縷金光灑落的刹那,淩陽王的車駕正穩穩迎上。
秦煜望著那兩輛緩緩靠近的豪華車駕,語氣裡聽不出波瀾:“今年的春,倒比往年來得早些。”
車簾被輕輕掀開,秦臻望向天邊初升的朝陽,聲音清淺:“兄長離京多年,膠州氣候一向溫和,許是忘了京城冬日的酷寒,在我看來,這春,反倒來得遲了。”
秦煜放下車簾,抬手斟了兩杯熱茶,指尖拂過青瓷杯沿:“從前在膠州,每到冬日,我總怕你身子嬌弱,扛不住京城深冬的寒氣。沒成想,你倒比我更適應這裡的氣候。”
秦臻抿了口茶,暖意漫過舌尖,神色卻依舊淡然無波:“身在其中,扛不住也得扛。”
禁軍開道,車馬隊伍一路向東。
待抵達淮山時,已是五日後的傍晚,暮色正緩緩漫上山頭。
五日顛簸,秦臻早沒了胃口,進了帳篷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直至深夜,她隱約覺出有人靠近,剛提起警惕,熟悉的氣息便裹著暖意襲來,那人將她輕輕地攬入懷中。
秦臻聞著熟悉的味道,往他懷裡蹭了蹭,可那人卻像是不想就讓她繼續入夢,抬起她的下巴,帶著點涼意的唇壓了下來。
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蕭瑾的臉。
隻是眼前這張臉相比往日少了幾分張揚,多了幾分迫人的冷峻。
秦臻茫然環視四周,才驚覺自己已不在帳篷裡:渾身綿軟地被蕭瑾用披風裹著,與他麵對麵共騎在一匹馬上,身後還跟著三四十名護衛,正行在崎嶇山道上。
“蕭……”她剛要開口,便被打斷。
“你聽我說!”蕭瑾察覺她醒了,立刻勒住韁繩。
馬兒停下的瞬間,他垂眸捧住她的臉,指腹輕輕蹭過她的臉頰,語氣裡是難掩的急切,“彆怕,跟著他們走,他們會帶你平安離開京城。”
秦臻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指尖卻使不出半點力氣,隻能喘著氣追問:“淮山出事了,是不是?”
蕭瑾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啞:“臻兒……”
早在許久之前,他便預料到了這一天。
他從不怕死,可他蕭瑾的命,絕不能由旁人擺布。
他一直清楚自己要走的是怎樣一條路,唯一的意外是秦臻。
秦臻拚儘全身力氣,想抬手打他一巴掌,手臂卻軟得提不起來。
那一下落在他臉上時,不像在打人,反倒是像在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