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撮灰白色的粉末,安靜地躺在綠色垃圾桶的底部,像是一小堆被雨水打濕的水泥灰,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
而半埋在粉末裡的那枚銀色校牌,反射著窗外透進來的慘白光線,“林薇”兩個字,刻得清清楚楚,刺得王強眼睛生疼。
林薇的校牌?
怎麼會在這裡?
還……還伴著這麼一撮像是……像是……
王強的呼吸猛地窒住,血液仿佛瞬間凍僵,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背哐一聲撞在冰冷的鐵皮文件櫃上,震得櫃門嗡嗡作響。
辦公室死寂無聲,隻有他粗重得嚇人的喘息聲。
他死死盯著垃圾桶裡那撮灰白和那點銀光,腦子裡翻江倒海。
剛才……剛才他用彈弓射出去的,是一張廢紙團,目標是滿地狼藉的試卷和碎瓷片。
轉換成功了。辦公室恢複了原狀。
可為什麼……為什麼垃圾桶裡會多出這個?
林薇的校牌……怎麼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這裡?!
那撮粉末……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一個荒謬絕倫、卻讓他毛骨悚然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他的腦海——
這彈弓的“轉換”,是不是……必須付出某種“代價”?
它把破碎的筆筒轉換成完整,把散落的試卷轉換成整齊……是不是同時,也從彆的地方……“轉換”走了等量的……“完整”和“秩序”?
而這次轉換的“代價”……是林薇的校牌?甚至是……?
“不……不可能……”王強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冷汗瞬間濕透了校服後背。
他猛地撲回垃圾桶邊,也顧不上臟,伸手就想把那枚校牌撈出來看個清楚。
手指剛觸碰到那冰冷的金屬邊緣——
“吱呀——”
辦公室的門,毫無征兆地被推開了。
王強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縮回手,心臟驟停,駭然抬頭望去。
門口站著的人,是林薇。
她微微喘著氣,臉頰泛著運動後的紅暈,幾縷發絲被汗濡濕,貼在光潔的額角。她一隻手扶著門框,目光快速地掃過整潔的辦公室,最後落在半跪在垃圾桶旁、臉色慘白如同見鬼的王強身上。
她的視線,在王強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的手上停頓了一瞬,然後,緩緩移向垃圾桶內部。
王強的心跳瘋狂擂鼓,幾乎要震破耳膜。他下意識想用身體擋住垃圾桶,但已經晚了。
他看見林薇的瞳孔,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
她的呼吸似乎有半秒鐘的停滯,扶著門框的手指微微收緊。
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隻剩下王強粗重混亂的喘息聲,和林薇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
完了。
她看見了。
她看見垃圾桶裡的校牌和骨灰了!她肯定知道是他搞的鬼了!
王強腦子裡一片空白,32年的人生裡,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近乎絕望的恐慌。比麵對槍口時更甚。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想撒謊,卻發現喉嚨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林薇的目光從垃圾桶裡抬起,再次落到王強臉上。
沒有預想中的驚恐、質問、或者憤怒。
她的眼神很深,像結了一層薄冰的深潭,看不清底下的情緒。隻有一種極致的、讓人心慌的平靜。
她看了他大約兩三秒。
然後,她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