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風刮過河岸,帶著水腥氣和泥土味,吹得王強一哆嗦。
空蕩蕩的。
剛才還站在這裡的林薇,像個被風吹散的影子,沒了。
隻有她最後那句話,帶著冰碴子,釘在他耳膜裡——
“他們來了。”
誰來了?!
王強猛地扭頭,眼珠子幾乎瞪出眼眶,瘋狂掃視著河對岸那片黑黢黢的廢棄廠房。破窗戶像骷髏的眼窩,沉默地對著他。
什麼都沒有。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連剛才偶爾經過的車聲都消失了。
可他後脖子上的寒毛,卻一根接一根地炸了起來。
一種被什麼東西死死盯著的、粘膩冰冷的恐懼感,像滑膩的毒蛇,順著脊椎骨慢慢爬上來,纏緊了他的心臟。
他看不見。
但他能感覺到。
“他們”……就在附近。
操!
王強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壓抑的嘶鳴,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轉身,手裡的鐵盒和彈弓像是燒紅的烙鐵,他既想扔了它,又不敢鬆手,隻能死死攥著,指甲掐進木柄裡。
跑!
必須跑!
他爆發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朝著來的方向,朝著有燈光有人聲的地方,沒命地狂奔。書包在背上瘋狂拍打,肺葉火燒火燎,腿軟得像麵條,但他不敢停。
路燈一盞盞亮起,昏黃的光線把他狂奔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扭曲變形,像個慌不擇路的鬼。
他不敢回頭。
總覺得一回頭,就會看見什麼無法理解、無法形容的東西,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甚至貼在他背上。
一路衝進自家那條熟悉的筒子樓巷子,看到窗口透出的暖黃燈光,聽到鄰居炒菜的刺啦聲和電視廣告的嘈雜,王強才像是終於撈到一根救命稻草,腿一軟,差點跪在樓道口。
他扶著斑駁的牆壁,大口大口喘氣,冷汗把校服徹底浸透,粘膩地貼在皮膚上。
“強子?杵這兒當門神呢?”隔壁王嬸拎著垃圾袋出來,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臉白得跟鬼似的,讓狗攆了?”
王強喘得說不出話,胡亂搖搖頭,踉蹌著撲向自家房門,鑰匙對了好幾次才插進鎖孔。
擰開門,一股熟悉的、混合著飯菜和陳舊家具的味道湧出來,他幾乎是摔了進去,反手砰地一聲砸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心臟還在瘋狂地擂鼓,震得他全身都在抖。
安全了……嗎?
“要死啊!拆門呐!”他媽係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舉著鍋鏟罵,“一回來就弄出這麼大動靜!洗手吃飯!”
王強沒應聲,癱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瞳孔沒有焦距。
手裡的鐵盒硌得他生疼。
他低頭,看著那個罪魁禍首。
扔不掉。
林薇說的。扔不掉,也毀不掉。
這玩意兒像個寄生在他身上的毒瘤。
還有“他們”……那些看不見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已經來了。
就因為他用了這鬼彈弓?因為他支付了那該死的“代價”?
王強猛地抬起顫抖的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就是這隻手,拉開了皮筋,射出了那半塊威化餅,那張一塊錢,那個碎瓷片……
這隻手,偷了時間。
害了人。
一股冰冷的惡心感衝上喉嚨,他乾嘔了幾下,什麼也沒吐出來。
“磨蹭什麼呢!菜都涼了!”他媽又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