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哢噠”輕響,像是從極深的水底傳來,又像是直接響在王強的腦仁裡。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血液嘩啦一下衝上頭頂,又唰地褪去,留下冰窖般的寒冷。手指還保持著要撕作業本的姿勢,卻僵硬得如同石膏。
他死死盯著手裡的彈弓。
黑暗裡,那木質的柄身看起來依舊光滑質樸,沒有任何異常。
但剛才那聲音……絕對沒錯!
是從這裡麵發出來的!
像是……像是某種極其精密的機括,在看不見的內部,被悄然撥動,扣合。
他屏住呼吸,連眼皮都不敢眨,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凝聚在這塊突然變得陌生而恐怖的木頭上。
一秒。兩秒。
死寂。
隻有他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在黑暗裡咚咚撞擊。
就在他幾乎要以為那是極度緊張下的幻聽時——
“哢噠。”
又一聲!
更清晰了!伴隨著一聲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嗡鳴?
像是手表內部最細微的齒輪開始咬合轉動的聲音!
王強猛地鬆開手,像是被毒蠍蜇了一下,彈弓掉落在鋪著舊衣服的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驚恐地瞪著它,手腳並用地往後縮,後背狠狠撞在門板上,發出哐一聲巨響。
“王強!你又在裡麵作什麼妖?!拆房子啊!”門外立刻傳來他媽憤怒的拍門聲和吼叫。
王強充耳不聞,眼睛瞪得幾乎裂開,死死盯著地上那團黑影。
彈弓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但那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嗡鳴聲,似乎還在空氣中殘留著,絲絲縷縷地往他耳朵裡鑽。
它……它不是個死物!
它裡麵是活的?!有東西?!
林薇的話又一次鬼魅般回蕩起來——“它選中了你。”
“扔不掉,也毀不掉。”
所以……所以這東西……根本就是個活著的詛咒?!一個附著在他身上的寄生蟲?!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愚弄、被當成容器的惡心感席卷而來。王強猛地捂住嘴,劇烈的乾嘔起來,胃裡空空如也,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他完了。
他真的完了。
這不是什麼金手指,這是他媽的一個刑具!一個慢性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徹底爆開的死刑判決!
門外他媽又罵了幾句,大概是懶得再管他,腳步聲漸遠。
房間裡重新陷入死寂。
王強癱在冰冷的門板後,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衣服,粘膩地貼在皮膚上。
他死死盯著幾步之外地上那個彈弓,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一種瀕死的瘋狂。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幾分鐘,也許一個小時。
那細微的嗡鳴聲早已消失。彈弓安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他崩潰邊緣的幻覺。
王強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挪動過去。
他伸出手,指尖顫抖得厲害,幾乎無法控製。
他必須確認!必須!
他的指尖,終於再一次,碰觸到了那光滑的木柄。
冰涼。
死寂。
沒有任何震動,沒有任何聲響。
剛才那兩聲“哢噠”和嗡鳴,像是被黑暗徹底吞沒了,不留一絲痕跡。
王強把它撿起來,舉到眼前,在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下,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
嚴絲合縫的木柄。磨損的皮筋。毫無異常的皮兜。
看不出任何內部結構的跡象。
難道……真是幻覺?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手指開始用力,試圖掰動那木柄,或者找到什麼隱藏的接縫、按鈕。
紋絲不動。
這木頭堅硬得超乎想象,以他現在的力氣,根本無法撼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