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那個寫著“罰款五十”的破舊設備間,像是從一場短暫而虛假的安寧裡,重新踩進了現實猙獰的喉嚨。
外麵的空氣不再是簡單的汙濁,而是帶著一種粘稠的敵意。之前隻是無序扭曲的管道,現在像是活了過來,如同巨獸的觸手,在視野邊緣緩慢地、不懷好意地蠕動。遠處沉澱池裡那個緩慢旋轉的漩渦,中心閃爍的“空無”色彩變得更加頻繁、刺眼,像一隻隨時會睜開的、冰冷的眼睛。
螺絲頭領路,它的電子眼以最高頻率掃描著前方,身體內部傳來過載運算的細微嗡鳴。“路徑重新校準。規避三個新生成的高能畸變點。警告:前方兩百米處檢測到空間褶皺異常活躍,疑似近期有‘褶皺獵人’活動痕跡。”
“它們”的搜索網確實在收緊。連這片原本就混亂的時空紊流區,都被它們的力量滲透、激化了。
我緊跟在後,右臂保持著平衡,左臂依舊死沉冰冷地垂著,但那種骨髓深處的悸動似乎頻繁了一絲。不是力量恢複的跡象,更像是一種……共鳴?與這片正在被某種龐大意誌強行“梳理”的空間產生著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共振。
老人殿後,他那根其貌不揚的手杖偶爾會輕輕點地,每一次觸碰,都會讓周圍躁動的規則出現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這是他對抗這片天地的方式,細微,卻精準。
我們沿著一條由倒塌的混凝土塊和鏽蝕金屬骨架構成的、勉強能稱之為“路”的路徑前進。腳下不時傳來“嘎吱”聲,不知道踩碎的是瓦礫,還是某種凝固的、脆弱的時空片段。
“左臂狀態?”老人低聲問,聲音被周圍越來越響的、如同無數玻璃碎片互相刮擦的噪音削弱。
“還是塊凍肉。”我回答,試圖讓語氣輕鬆點,但失敗了,“不過……好像能感覺到點‘外麵’的動靜了。”這感覺並不美妙,就像一根探針插進了我混亂的感知裡,不斷接收著這片空間被“觀測者之殤”力量侵蝕時發出的、無聲的哀嚎。
突然,螺絲頭猛地停下,電子眼瞬間縮成兩個危險的猩紅點。“高能反應!左側!規避!”
幾乎在它出聲的同時,我們左側一片看似穩固的、覆蓋著油膩苔蘚的牆壁,毫無征兆地向內塌陷!不是物理結構的崩潰,而是空間本身的褶皺!就像一張紙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揉成一團,那片區域的空間瞬間扭曲、壓縮,形成一個吞噬一切的、布滿銳利幾何棱角的混沌漩渦!
褶皺獵人!或者至少是它們留下的、被激活的陷阱!
“躲開!”
我們三人同時向右側撲倒!我狼狽地滾進一堆散發著刺鼻化學氣味的廢棄濾料裡,右臂被尖銳的邊角劃破,火辣辣地疼。老人則靈巧地一個側滑,手杖點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褶皺的邊緣。螺絲頭體積最小,直接縮成了一個金屬球,滾到了遠處。
那片被褶皺吞噬的空間,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物質被強行碾碎的噪音,幾秒鐘後,又猛地“彈”開,恢複了原狀,隻留下地麵上一些細微的、如同玻璃裂紋般的空間疤痕。
驚魂未定。
“媽的……招呼都不打一聲。”我啐掉嘴裡的濾料渣滓,撐著右臂爬起來。左臂在剛才的劇烈動作中傳來一陣更明顯的悸動,冰冷感似乎減弱了一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細微的、如同無數螞蟻在骨骼裡爬行的麻癢感。
規則解讀微弱恢複):檢測到局部空間規則被強製裁剪。殘留能量簽名:【褶皺獵人清繳協議衍生體】。左臂混合能量出現被動適應性微調……穩定性:未知。
適應性微調?這破胳膊還在自己進化?
“不能再走常規路線了。”老人臉色凝重地看著那片剛剛恢複的空間,“‘它們’在驅趕我們,或者在測試我們。”
螺絲頭重新展開身體,電子眼恢複了掃描模式,但光芒閃爍得更加急促。“計算得出:最優路徑已被汙染。必須穿越前方‘回聲峽穀’,該區域規則極其脆弱,物理常數不穩定,且存在大量時空‘回聲’實體,具有高度攻擊性和精神汙染性。”
“回聲峽穀?”我皺眉,這名字聽著就不吉利。
“一片因為多次規則衝突和時空疊加形成的特殊區域。”老人解釋,“那裡的過去、現在、未來的碎片交織在一起,像一麵打碎了的鏡子,你會聽到、看到、甚至碰到一些……不屬於‘現在’的東西。很危險。”
“比留在這裡被‘褶皺’捏成球更危險嗎?”我反問。
螺絲頭沉默了一下,給出了答案:“穿越‘回聲峽穀’的預估生存概率,比留在當前區域高三點七個百分點。”
“那就走。”我毫不猶豫。在這種鬼地方,三點七個百分點的優勢,足夠賭上一切了。
我們調整方向,朝著螺絲頭指示的“回聲峽穀”前進。越是靠近,周圍的環境就變得越加詭異。色彩開始失真,聲音變得扭曲而遙遠,腳下的地麵時而堅硬如鐵,時而如同踩在腐爛的肉塊上。空氣中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閃爍不定的影像——一個奔跑的、穿著不合時宜校服的身影;一隻在虛空之中燃燒的、巨大的眼睛;無數張扭曲的、無聲呐喊的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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