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廠長達八百多米的街道,古董文玩攤子多達上百個。
各式各樣的人走走停停,打量各種攤子上的古玩。
身穿馬褂黑褲子的買家,蹲在黃楊木攤前,用手撫過一件粉彩纏枝蓮紋瓶。
釉麵上乾隆年製的朱砂款識斑駁如血。
瓶身裂璺裡沁著經年的茶漬,他忽然用指甲輕叩三下,瓷聲悶啞,像老戲班子的破鑼。
攤主裹著長衫湊過來,袖口露出半截翡翠扳指。
旁邊一個留著板寸頭的年輕人,蹲在一邊看著雙方做生意。
金老爺子,看著對方手裡的物件,笑著說話。
“爺好眼力,這瓶子可是宮裡流出的。”
表情嚴肅的男人,盯著攤子上的各種物件。
“東西是好東西,可價錢卻超過市麵價兩倍有餘~”
男人說完一句話,抬頭跟金老爺子對視。
“您要不想做我這單生意,您直說~”
金老爺子,滿臉皺紋笑著回話。
“您瞧您這話,我做生意難不成還分人~”
“好東西自古不便宜,您嫌貴,下次您再來,東西就是彆人的了。”
男人沒有搭話,他站起身子,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
“再會了您~”
等男人離開後,金老爺子一臉不善的看著和尚。
“你小子要是說不出一二三,明個彆來了。”
和尚看男人走遠,這才壓著聲音解釋。
“師傅,我能攪和您的生意嗎?”
“我是乾哪行的,您心裡門清。”
“乾我這行的有一個壞毛病。”
“沒生意時,就喜歡坐在腳踏上琢磨路上都是什麼人。”
“您去問問,那些乾了幾年的車夫,哪一個沒練成一雙識人招子。”
“剛才那人,大麵腳趾頭,哪怕穿著鞋,都往外麵頂。”
“再有,您瞧瞧他走路的姿勢,多少有點羅圈腿。”
“還有您聞到他身上那股酒味沒有?”
金老爺子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點點頭。
和尚再次開口解釋。
“地道北平人基本上都喝白酒,或者黃酒。”
“可他身上卻是一股燒酒味。”
“日本人喜歡跪坐,時間一長多少都有點羅圈腿。”
“還有小鬼子不管男女老幼,在家都穿木屐,時間一長,大麵腳趾頭也擠變形往外頂。”
“您說,這些加起來,他要不是小鬼子,我把頭都擰給您。”
金老爺子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看著和尚。
“你小子可以啊~”
“再多說兩句~”
和尚看著金老爺子來了興趣的模樣,開始講解他的識人術。
“這些年小的除了拉車,剩下的就愛琢磨路上行人。”
“這個人是做什麼的,那個人又是什麼身份。”
和尚現場教學,他指著路過他們攤子前的一個男人。
“老爺子,您瞧那位爺~
“我敢肯定,他是個教書先生。”
金老爺子似笑非笑的詢問。
“依據呢?”
和尚把剛才分析出來的事,一股腦說出來。
“您瞧見他袖口的墨點沒,還有小拇指關節處癤子。”
“這些都是長時間,拿毛筆寫字時留下的烙印。”
“再看看那身書卷氣,就是讓普通人學,都學不出。”
金老爺子點點頭,來了一句。
“你小子眼力見是不錯,他確實是個教書先生。”
和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再次指著斜對麵鋪子邊蹲著的男人。
“您再瞧瞧那位爺,我百分百肯定,那人是前清遺老。”
“瞧那說話的語氣,還有姿態,估摸著放在前清,最少都是黃帶子。”
金老爺子顯然認識對方,他點頭表示和尚說的沒錯。
“沒錯,那個老頭是前清貝子。”
此時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路過攤子前,金老爺子用眼神詢問對方什麼身份。
和尚打量了幾眼,琢磨一會說道。
“他走路一股子正派氣息,人瘦了吧唧,但是走路時卻耳聽八方眼看四路。”
“還有他右手虎口,全是老繭,估計是個拿刀的主。”
“此人身上乾淨,沒有一點油花蔥薑味,不是屠夫,也不是切墩廚子。”
“特務,拿槍不動刀,估計他是個混黑道的主。”
金老爺子,對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服了,你小子給老朽上了一課。”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和尚開始幫金老爺子收拾攤子。
正好,他有洋車,不用再另外叫車。
和尚拉著滿載的洋車,跟在金老爺子身旁,往他家走。
金老爺子家,離琉璃廠不遠,不到二裡地。
金老爺子能讓他送回家,說明對方已經慢慢認可自己。
和尚拒絕金老爺子留下吃飯的好意,他把車上的東西搬完後,拉著車回去交車份。
回去的路上,還拉了一個順路客。
旺盛車行這個點還是同樣的場景。
一群人排著隊聊天等待交車份。
全身快被汗水浸濕的和尚,脫下馬褂號坎,提溜著衣服走進大通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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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不管早晚,總有一夥人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