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小酒館內,二十多號人坐滿五桌。
灰暗的燈光下,一群車夫拿著筷子狼吞虎咽。
他們生怕吃慢了,就沒自己的份。
安靜的酒館內,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小酒館老板,跟夥計站在吧台內,看著一群如同餓死鬼投胎的車夫。
夥計雙手插在袖筒裡,輕輕碰了碰自己老板肩膀。
“掌櫃子,您瞧那邊。”
老板順著夥計的目光,看向西牆角一桌。
五個車夫,坐在凳子上,夾菜的筷子,一個比一個快。
煤油燈下,他們夾菜的動作都有殘影。
嘴裡一塊肉還沒咽下去,下一筷子肉已經夾到嘴邊。
傻不愣登的半吊子,搶急眼了,伸手就往盤子裡抓一把醬牛肉往嘴裡塞。
其他四人一臉驚愕的表情看著半吊子。
其中一人,一巴掌打在半吊子後腦勺。
“你踏馬得,還上起手,跟著把子混,還能餓著你。”
其他幾桌不比他們這桌差,一個個埋頭狠吃。
唯一例外的就是和尚這桌。
其他四人,看著和尚一言不發,都在等著他發話。
和尚以茶代酒,跟幾人碰了一杯,抬起頭看著他們。
“老福建,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跟六爺去茶樓平事嗎?”
老福建不明白和尚說這話的意思。
和尚喝了一杯茶,開始回憶過去。
“馬魯子,就在那裡被打殘廢。”
“當時,你不也被砍了一刀。”
和尚說完兩句話,看向賴子。
“錢串子你還記得吧?”
賴子聽到錢串子這個名字,臉上期待的表情,立馬消失不見。
和尚看著有點悲傷的賴子,輕聲說道。
“他當時是咱們的把子,跟著他咱們沒少受傷。”
“他以為自己能在刀口上混出頭,可結果呢?”
“當時咱們去他家上香,他一家老小哭成什麼樣,你不是沒看見。”
“四三年去平事,要不是老子見機行事,咱們這幫子人能有個好。”
和尚說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燒雞。
“不說其他三區,就西城這塊,這幾年換了多少地頭蛇。”
“西單的嘛賴,當時多威風,還不是被人砍死,一家老小也被人滅了。”
“西四牌樓貓爺,在那片區域,稱王稱霸,警察局長,見到他都得喊聲爺。”
“結果呢,沒威風兩年,被挑斷手腳筋,扔進護城河淹死了。”
“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和尚把雞肉放進嘴裡,看著四個沉思的人。
肉被咽下去後,和尚放下筷子接著說道。
“大柵欄那件事,咱們跑的快,沒出事。”
“可幸運的事能有幾回?”
“昨個夜裡,我不就變成倒黴蛋。”
“你當老子願意出風頭?”
“昨個但凡我敢退一步,今個你們連我屍體都看不見。”
“那場景你們也瞧見了,要不是老子夠狠,今個你們就得吃大席。”
和尚歎息一聲,看著他們搖了搖頭。
“立棍?”
“信不信,隻要老子帶著你們出去立棍,不出一年,咱們這群兄弟,最起碼得沒三成。”
“一個個上有老,下有小,到時候你們要他們怎麼辦?”
“昨個夜裡咱們贏了,要是輸了呢?”
“撐場麵哪怕打輸了,那些大人物也不會難為我們。”
“可是真立棍,輸了隻有死路一條。”
“天天走夜路,總有碰到鬼的時候。”
“混黑道,打贏一百次,一千次,隻要輸一次,什麼都沒了。”
和尚說到這裡,再次歎息。
“這事以後甭提,好好拉車,有賺外快的機會,老子帶上你們。”
四人被和尚一番話,打消了出去混社會的念頭。
酒館裡,一群車夫爭著搶著吃了個半飽,這才拿起酒盅拚酒。
和尚以茶代酒跟賴爺碰了一杯,問道。
“賴子,你認識的人多,昨個那位,家裡還有人嗎?”
他邊說邊做了一個拿刀捅心臟的動作。
賴子喝完一口酒,不解的看著和尚。
“您問這個乾嘛?”
“難不成您還給他吊紙。”
“您自個都說了,出來混的早晚要還。”
“有那功夫,您還不如救濟救濟我。”
和尚苦笑一聲,夾了一塊牛肉。
“圖個心安~”
賴子不情不願喊了一聲。
“大褲衩子。”
靠門一桌,正在狼吞虎咽的大褲衩子,聽到有人叫他連忙應了一聲。
“來嘍~”
一聲喊完後,他愣了一下。
“誰他娘的拿老子打擦~”
和尚看見站起身的大褲衩子,對著他招了招手。
大褲衩子,看到和尚叫他,立馬走了過來。
和尚坐在長板凳上,往邊挪了挪。
“坐~”
大褲衩子,不好意思的把雙手往褲子上擦。
“把子,您這是?”
和尚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昨個跟我鬥狠的那位,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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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褲衩子,聽聞此話默默點了點頭。
和尚把自己茶杯裡的水,潑到地上,拿著酒瓶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