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北平,往日暖風,已經開始有些微涼。
北鑼鼓巷和家估衣鋪,店內衣物琳琅滿目。
烏小妹正在跟一位,買鞋子的婦人討價還價。
談價的同時,她還時不時偷看門外情況。
兩間鋪子門外,靠邊緣牆豎立擺放兩口金漆棺材。
門口中間搭了一個雨棚,棚子下擺放著各種成套的木製老家具。
擺在門口售賣的商品可謂品種多樣。
奇花異草,座鐘擺件,鳥籠蛐蛐罐。
雨棚橫梁竹竿上,還掛了幾個鳥籠,籠子裡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雨棚下,一套真皮沙發上,坐著一對如同父子的兩個男人。
如同父親的男人,五十多歲。
此人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頭頂沒毛。
一個大啤酒肚,如同彌來佛一般。
六爺臉上橫肉不少,他神情憂愁給和尚做思想工作。
坐在主沙發上的和尚,翹著二郎腿,麵無表情,看著報紙。
和尚皮膚黝黑,毛寸腦袋,五官端正。
和尚聽完六爺的話,放下報紙,坐直身子看向對方。
“六爺~”
“江湖路是沒有頭的~”
“你讓我走到什麼時候?”
“上次,我活了下來了,可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和尚幾句無奈的話說完,歎息一聲,再次開口。
“我當初是活不下去,才跟您去趟事。”
和尚說到這裡,指著兩間鋪子。
“您看看,我鋪子開著,漂亮媳婦守著,我真不想在這條道走下去~”
六爺聞言此話,一拍桌子。
“臥槽泥馬的。”
“活不下去,你才肯拚命。”
虎目怒睜的六爺,一副氣到的模樣對著和尚怒斥。
“靠著老子的名號,你現在站穩腳了,就想吃乾抹淨。”
“哪有這麼好的事~”
街邊的行人,都被這拍桌子的聲響嚇到。
幾個路人,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兩人。
鋪子裡的烏小妹,一臉憂愁的模樣,看向吹胡子瞪眼的兩人。
和尚絲毫不退讓,直接跟六爺對視。
“六爺,我現在擁有的東西,不是靠彆人施舍。”
“那踏馬得全是我用命換來的。”
爭執不下的兩人,誰都不肯低頭,互相對視不願退讓。
此時六爺率先軟了下來,他歎息一聲。
“唉~”
低下頭的六爺,一副傷感的模樣,品了一口茶。
此時兩人相顧無言以對。
六爺喝完茶水後,語氣放緩,聲音壓低。
“和尚,老子不會害你的。”
“背靠大樹好乘涼。”
“三爺是個好主子,他對下麵弟兄沒得說。”
“再說,他手底下的人,不止咱們兩個。”
“不可能,次次都讓咱們打頭陣。”
李六爺此時身體放輕鬆,靠在沙發靠背上,看著和尚。
“這是什麼世道,你混了這麼久不知道?”
“背後沒人撐著,哪天惹到大人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六爺說到這裡,眼睛往鋪子裡的烏小妹,瞟了一眼。
他壓著聲音說話。
“你媳婦的事,你忘了?”
“到時候你真遇到事,去求誰?”
“難不成,你提著拳頭跟人乾?”
此話一出,和尚的身上那股,不甘的氣勢弱了下來。
旁邊的六爺看到和尚,軟了下來的模樣,再次開口勸解。
“拳頭在權力麵前,屁都不是~”
“哪怕你乾掉對方,那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混黑道的都守江湖規矩,可是那些大家族,踏馬得逼的,不會跟你講道理。”
“隻要他們有點懷疑,立馬派人弄你。”
六爺說到這裡,側頭看了一圈兩間鋪子。
接著他看向,低頭沉思的和尚。
“到時候你要的安穩,連根毛都不剩。”
六爺看著低著頭不說話的黑臉,無奈搖了搖頭。
“我還能撐幾年事?”
“等老子退了,有幾個人,能賣我這張老臉?”
“就算老子把你當親兒子,難不成,真到了那一天,你還要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提著刀,幫你砍人?”
六爺把話說完,他不再開口。
他站起身,拿起雨棚柱子下的挑杆,從頭頂竹竿上,取下一個鳥籠。
手提鳥籠的六爺,也不再管坐那沉思的和尚。
他對著籠中之鳥,吹著口哨。
此時,兩個穿著黑衣警服的巡警,走到棺材邊。
兩個警察,看到金漆棺材,好奇不已。
被棺材擋住的和尚兩人,聽著警察的對話。
“呦嗬,和爺吃錯了藥?”
一句話落下,伴隨著警棍敲擊棺材的聲音響起。
“我看你吃錯了藥了,彆瞎敲,你當和爺,還是以前的臭拉車的~”
兩個巡街警察,剛繞到棺材頭,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和尚,此時兩人格外尷尬。
“和爺,您這是~”
“那個啥~”
“兄弟口不擇言,您大人有大量,彆掛心上。”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坐在一旁逗鳥的六爺,正眼都沒看兩個巡警。
當他看到和尚彎著腰,從自己公文包裡掏錢時,眉頭才皺了兩分。
和尚拿著五塊大洋,站起身走到兩個,麵帶尷尬之色的巡警身邊。
他拍了拍下頜骨有顆大痣的巡警肩膀。
“亮哥,波哥~”
打完招呼後,和尚把手裡五塊大洋,塞進其中一個巡警衣服口袋裡。
“昨個咱們大侄子滿月酒,兄弟有事沒去,這點錢給嫂子買點營養品。”
臉上有痣的巡警,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伸手掏自己口袋。
和尚一把抓住,對方已經掏錢的手。
“甭跟哥們客氣,以後兄弟有事,還得麻煩您二位~”
兩位巡警,笑容滿麵略帶諂媚之色。
“和爺,您這話說的。”
“以後您有事,隻管開口。”
和尚對著說話之人,點了點頭。
“亮哥,以後您有什麼事兒,用得到兄弟,也彆藏著掖著~”
兩個巡警,齊齊點頭回話。
和尚跟兩人客道幾句,看了六爺一眼。
“兄弟這還有點事~”